賞櫻,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
與戀人攜手走在櫻花樹下,將緩緩散落的櫻花收集起來,捧在手心,輕輕的嗅上一會兒。
隨後,心滿意足的將其一口吹散。頓時,整個人就都沐浴在了櫻花雨之中。
等走累了,就將準備好的墊布鋪在樹下,坐在上面享受著從家中帶出來的美食。一邊吃著,一邊看著來往的人們臉上洋溢的笑容。平日裡累積的疲勞和煩惱就像是被風吹散的蒲公英一般,轉瞬間消失無蹤。
手中美酒輕輕啜,身旁佳人細細聞。
這是多麼幸福而享受的生活啊。
這種記憶......是那麼的如夢似幻,美麗又難忘。
等回到忙碌的工作後,無意間發現那時的照片。心中定會湧現出一股暖流,驅散精神的疲勞吧。
............
——本該是這樣的。
“啊!大叔!!”
“唔哦!——嘖!小心點啊,明日奈!這邊很擠的!”
“對、對不起啦......”
我和明日奈各自揹著一個揹包,在擁擠的人群中艱難的前進著。在我再次向一名不小心被我撞到的女士道歉時,明日奈竟險些被人流帶走。心情急切的我迅速的握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拉到了自己的身邊。
因此我對在跟她說話的時候,語氣中帶上了些許的不滿。
“要好好的跟緊我啊,笨蛋。”
與電影啦~動漫啦~遊戲啦~裡面的場景不同,現實中的目黑川,每到這個櫻花盛開的季節,就會擠滿了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
加之這裡是位於東京澀谷區和目黑區的交界處,人流的擁擠程度頓時就到了一個臨界點。比之夏日祭,絲毫不會遜色。
總而言之,就是給人一種人滿為患的感覺。雖然一直在東京生活的我早就習慣了這一點,但會擠成這樣也是大大超出了我的想象。
萬一掉到河裡該怎麼辦啊?會感冒的好不好?
據我所知,的確有人在賞櫻的時候,被別人不小心擠下河來著......是不是真的就無從考證了,因為當地並沒有報道這種事情。
不過,從現在目黑川的擁擠程度看來,真的有發生那種事情的可能......看來我有必要做些保險措施了!
“咕唔唔......人家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啦!”
“沒辦法......好了,握緊我的手!”
“......誒?”
從手腕移動到手掌,我緊緊的握住了明日奈的右手,跟她保持著牽手的狀態,開始向前行進。
左手負責撥開人群,右手緊緊的將明日奈帶在身後。雖然緩慢,但我們確實是在切實的前進著。
無意間向身後確認了一下明日奈的情況,發現她正有些害羞的微低著腦袋,任由我拉著自己的手掌,臉色微紅的挪動著步伐。
噠噠噠——
木屐與地面接觸的聲音,不斷的傳入我的耳中。也許是因為這個的原因,我總感覺周圍的視線都集中在我們的身上,讓人有些莫名的緊張。
果然穿著和服來賞櫻的人很少啊,看了看明日奈純白的櫻花和服,我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樣很冷的好不好?天氣還沒完全回暖呢喂!
“誒嘿嘿,大叔對自己擔任‘男朋友’的事情還是挺自覺的嘛,居然主動牽手什麼的......”
“咕唔......給我注意一下環境啊,被別人聽到了該怎麼辦?”
“誒嘿嘿......”
臉頰開始漸漸的發燙,就算是不照鏡子也知道,我的臉現在肯定是一片赤紅的狀態。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我在腦內早已將明日奈從‘女子高中生’這一概念中升級成了‘對我有戀愛傾向的異性’,跟一個可愛的女孩子做出這種親密的動作,我也不可能無動於衷。
不對......比起‘有感覺’這種模糊不清的說辭,倒不如說,我對明日奈的態度是‘異常的在意’。
只要她一出現在我身邊,我的視線就會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過去,默默的觀察著她的一顰一笑。而她不在我身邊時,只要我的工作一空閒下來,我就會不由自主的想到她,心裡默默的思考著‘今晚的晚餐又會是什麼樣的?’之類的瑣事。
......啊咧?好像有哪裡不太對?我為什麼會整天都想著她啊?
這樣不就搞得像是我們在戀愛了嗎?而我和她又不是那種關係。
只是,入院的時候她會來探望我,住院時每天都會在醫院陪我。出院後,則是每天都會為我準備三餐,直到現在。休息日的時候,則是有時間就陪她一起去逛街,買一些我喜歡,或者她喜歡的東西而已。
這是朋友間很普通的事情吧?雖然是異性朋友。
......啊咧?怎麼越想也覺得這就是在談戀愛了呢?
我們......在別人眼中有是怎樣的一副狀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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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出來了!”
“嗯?”
由於腦中正思考著問題,我只是在機械的向前走著。在明日奈的提醒下,我才猛地發覺自己已經走出了人群,來到了一個人流相對稀疏的地方。
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是一座橫立於目黑川之上的橋樑。雖然也有很多人在此駐足拍攝,但比起河道兩旁的櫻花街道,這邊的人群密集度明顯低了很多。
剛才我在想些什麼來著......
算了,想不起來了。比起那些無所謂的小事,我們終於不必再忍受擁擠的人流了,這才是最重要的。
那麼,就在這裡休息一下吧。來到目黑川快半個小時了,我們還沒怎麼欣賞櫻花美景呢。
“就在這裡休息一下吧。明日奈,摺疊凳在我包裡,幫我拿一下吧。”
“啊,好的~~~~”
之前還是累贅的兩個摺疊凳,只是在短短一分鐘的時間裡就變成了兩個舒適的休息工具。看著路人們羨慕的眼光,我不禁為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贊。
“呼~~~~好舒服哦~~~”
“嘶~~~~說的是呢。”
在人群中擠了那麼久,疲憊的身體終於在此處得到了休息,我與明日奈發出了相同的感嘆。
抬起頭,河岸上的櫻花樹還在微風中輕輕的搖晃著。每過一段時間,就會有一些花瓣經受不住春風的吹拂,緩緩飄落。
有的,落在了路上,被遊客無意的踩在腳下,染上了泥水,不再純潔;有的,落在了少女的肩上,被她驚奇的捧在手心,滿臉幸福的向男伴展示著;有的,從少年的指尖輕輕劃過,向著緩緩流動的河道,一去不返......
櫻花的生命週期,只有一週左右的時間呢......也即是說,在我們欣賞櫻花盛開的美景時,已經有一些早已綻放,開始進入凋謝期的櫻花,默默的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之中了。
就像是密佈城市各個角落的勞動者一般......大多在被人發覺之前就已經悄然離去,只留下自己的勞動成果——即那散落大街小巷的櫻花,將城市變得更加美麗。
但過不了多久,就會因為落後於時代,被無情的掃進了垃圾堆,成為了一堆不可回收的廢物。
明明,付出了那麼多的努力。最終,卻只能在別人的心中佔據短暫的時光。
這樣的存在,即使偶爾被人提起,也只會被人們一笑置之。等他們休息時間結束,重新投入到工作中時,便再也不會被想起。
櫻花、櫻花......美麗又短暫。生得如此動人,離去亦是坦然。
在東京已經生活了十多年的我,當哪天要離去的時候,是否也會像這櫻花一般,給別人帶來些許的感慨,以及小小的幸福呢?
如果是的話,就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啊咧?明日奈?”
一道略帶熟悉的女聲,傳進了我的耳中。被叫到名字的明日奈,有些好奇的歪過頭去。
“嗯?”
“哇!真的是你啊!穿的這麼漂亮一下子沒認出來呢!果然,你很適合和服啊!所以說我才想讓你陪我一起來祭典的嘛!”
“班、班長!?”
啥?
我看向橋的另一側——聲音傳來的方向。
在那裡,佇立著一位臉上洋溢著幸福,滿臉笑容且充滿驚喜的少女。
身著主色調為紅色的和服,上面印著粉白色的櫻花瓣,讓人分不清那到底是衣服的花紋還是飄落的花瓣。被包裹起的身體,毫不吝嗇的展示著自己完美的發育情況。紮成馬尾的秀髮,直直的垂至腰間。連淡妝都不存在的臉頰,展示著自己天生的美貌。
如此美麗又青澀的少女,她的名字叫做東風谷千冥。是明日奈的班長大人,兼全國劍道大賽季軍的強者。
與我印象中不同的是,那個一直緊繃著臉的她,臉上少了一分憂愁,多了一分幸福。
是發生了什麼好事嗎?例如訓練取得了成果之類的?
還是說,只是因為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的原因,被遊客們喜悅的心情所感染了?
對此,我深感疑惑。
“她?她怎麼會來這裡?”
我向身邊的明日奈如此問道。結果她也是一臉迷茫,表示從沒見過班長到這種場合的樣子......而且,她們之間並沒有約好在今天一同賞櫻。
難道只是純粹的巧合,讓我們在這裡相遇了?
有些感慨緣分的我,靜靜的看著漸漸走近的少女。突然,我發現她的身後還跟著一位身材嬌小的孩子。
那是一個只有十歲左右的小女孩,身上穿著和千冥基本相同的和服,只是尺碼縮小了許多,正好奇的觀察著周圍的風景和行人。在注意到我的存在後,突然就興奮的用手指指向了我。
“啊!姐姐快看!是大叔耶!是那個分煙花給我玩的大叔耶!”
啊......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好像是叫稻香來著?根據模糊的記憶,我嘗試著跟她打了個招呼。
“喲,稻、稻香醬,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大叔你還好嗎?身體沒問題嗎?我聽姐姐說你生病了喲?”
“嗯?......啊,這樣啊。嗯,託你的福,我的身體很健康哦!”
“太好了!看來稻香的祈禱神大人有聽到呢!知道大叔生病之後,稻香可是每天都有在祈禱喲?”
“啊......真的很謝謝你。”
直到這時,千冥彷彿才注意到了坐在明日香身旁的我,頓時一臉不爽的道。
“嘖......你也在啊。”
她情緒明顯一落千丈,而我則是瞬間怒氣滿槽。
“喂喂!看到我的臉至於那麼失望嗎?我們之間的誤會早就解開了吧?嘴巴很毒的班長小姐!”
“哼!那跟你和明日奈在這裡約會的事情是兩碼事吧?作為友人,我是不會眼睜睜的看著明日奈陷入你的魔爪的!是不是啊?對女性很隨意的就會出手的痴漢大叔!”
“你這個蠢笨女孩啊!!!”
“你這個社會的蛀蟲啊!!!”
我和千冥狠狠的瞪著對方,恨不得將對方立刻生吞活剝了一般。
明明上次見面時關係還不錯來著,為什麼這次見面就又變成這樣子了啊!
眼看著我們倆就要打起來了,明日奈趕緊插話道。
“STOP!你們不要吵啦!!”
“明日奈?”
“——啊啊,班長大人,首先我要宣告~~~不管班長你怎麼說,我是完全不介意大叔對我出手的哦?。”
“......她這麼說了哦?”
“怎麼會這樣!?”
千冥受到了真實傷害的打擊!整個人的氣勢瞬間消散大半!!
“大叔!大叔!——嘿咻!”
將被姐姐握住的小手抽了出來,稻香快步跑到了我的身前,猛地一撲!
“咕哦!很危險吶,稻香醬!”
“嘻嘻,因為人家知道大叔會接住稻香的嘛~~~”
明日奈的眉頭,輕輕的跳動了一下。
“......大叔,我突然對她產生了危機感呢。地位意義上的。”
“......我不是蘿莉控哦?”
知道她是什麼意思的我,乾脆的回答到。
再怎麼說,我也不會對這麼小的幼女產生反應吧?
再說了,我跟稻香之間的關係,比起朋友更像是父女的感覺。我一直以來,都比較想擁有一個有女兒的家庭呢......
雖然,這個女兒的年齡要大了一些吧。
“噫!變態女兒控!難怪對我沒有興趣!人家不是幼女還真是抱歉了呢!”
明日奈突然一臉嫌棄的對我說到,讓我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覺。
“啊,沒關係......等等!你是怎麼知道我的想法的!?還有,我才不是幼女控啊!!!”
“居然沒有否定女兒控這件事!?”
“......”
不知為何,我居然沒有直接反駁這句話!難道我真的是女兒控嗎!?
“咦!?你、你再這麼沉默下去的話,我要報警了好嗎!?痴漢大叔!!”
千冥一臉震驚的看著我,顫巍巍的掏出了手機,一副隨時都會報警的樣子。
“人、人家才不是女兒控呢!千萬不要報警啊!!”
“自我稱呼都變了啊喂!!果然你就是痴漢吧!”
因為這件事,我們足足吵了十幾分鐘的時間。直到我懷裡的稻香有些不高興的樣子了,我們才有些尷尬的停止了爭吵。
“呼、呼......我不管,大叔(歐吉桑)只能是我的專屬稱呼!別人誰都不能搶走!——稻香醬,以後你叫他叔叔(歐醬)好不好?大叔這種稱呼要等你長大了才能叫哦?”
將我晾在一旁,明日奈開始向稻香發動語言攻勢。
“為什麼?大叔就是大叔啊?”
稻香一臉疑惑的表情看著她,很是不解明日奈的意思。
“咕唔......總之就是不行!”
“人家才不要!稻香最喜歡大叔了!”
這樣可不行啊,稻香。我們只是見了一面而已,再怎麼關係好,也不會超過你和爸爸之間的感情吧?
你這麼說,你爸爸會哭的喲?
“唔唔......一盒子棒棒糖!!”
“呀!叔叔的懷抱好暖和!”
稻香很輕易的就被收買,直接改口叫我叔叔了。畢竟還是個小女孩呢,難以抵禦甜食的誘惑呀。
“啊哈哈,啊哈哈......(她只是個孩子,她只是個孩子......)”
明日奈雙眼無神的看向天空,不斷小聲的說著些什麼。
“......”
她的情況,還是先無視掉比較好吧。
我抱著稻香小心的站了起來,雙眼的視線跟千冥重合在了一起。
“哈.......你帶著她走了那麼久,很累吧?你過來坐下吧。”
“誒?沒、沒關係的!在劍道部的鍛鍊比這要累多了,我沒事的!”
“總不能讓我一個成年人看著高中生站著吧?就當是給我個表現的機會也好,坐下吧,吶?”
“咕唔唔......好吧,我坐下就是了。不要以為這麼做我就會感謝你,痴漢大叔!!”
將有些不情願的稻香從我懷裡抱了回去,千冥坐到了我的摺疊凳上。
“是~是~......嗯,這樣就對了嘛。”
“切......”
明日奈有些不明所以的咂了咂舌,讓我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結果,她正像個沒事人一般的,和千冥開心的聊著有趣的話題。
我也被這種氛圍感染,默默的享受起這一刻的安寧。
依靠在橋邊,一邊傾聽著明日奈和千冥的談話,一邊逗弄著千冥懷中的稻香,我的心中漸漸的浮現出一股暖意。
不知道玲奈他們在熊本那邊玩的怎麼樣呢?跟同事們一起賞櫻的感覺,是不是也跟我現在一樣,內心中充滿了溫馨與喜悅呢?
就像是......又回到了大學的時候,跟學姐她們一同旅遊時的場景。
那時的我,與現在的我相比。究竟是哪邊的表情,更加的快樂,更加的......幸福呢?
望著空中緩緩散落的櫻花,我怔怔的出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