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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黔驢技窮

等暮雪和若丞回到柳園,早已燈火闌珊,柳園剛剛才平息的一場風波剛回來的兩個人卻渾然不知。

暮雪回到睡房,悄悄的取出若丞送給她的書,見四下沒人才輕手輕腳的拿出來,小心的藏在床下的鐵盒裡。剛要蓋上蓋,忽然想到什麼又從鐵盒子裡拿出那張被她疊的整整齊齊的宣紙,她開啟來望著大少爺親手寫的“暮雪”兩字出神,心想幸好這張紙沒讓雲姨發現,否則一定會像那些書一樣被她撕得粉碎。

看完之後她又把紙按折印摺好,小心翼翼的壓在書的下面,這才放心的蓋上蓋。

她打算一會到了涼亭就把這件事跟大少爺坦白了,雲姨發現她偷偷讀書後就把她的書全撕了,而且,她決定不再讓大少爺教她唸書了,雲姨說的對,因為他是少爺,而她是下人,下人是沒有資格唸書的。

想到這,她決意現在就去大少爺的院子,不料出門沒多久,就被早守在那裡的紅霞等一干丫鬟團團圍住,她心想莫非她們又要故技重施了?果然不出所料,紅霞開門見山的說:

“真不巧,我們又狹路相逢了,不過這次我不會再那麼蠢,等我們去了柴房,就算神仙也找不著你!”

紅霞口中的柴房其實就是一間早就廢棄的地窖,過去曾用來堆積濾鹽的器具,後來由於潮溼,這才把器具搬到別的儲藏室,於是地窖就不再派上用場,因此那裡就成了老丫鬟欺負新丫鬟的地方。

暮雪還是第一次知道柳園還有個地窖,她被她們捂著嘴一路推到這裡,走過漆黑潮溼的樓梯,就是一股常年不透風的氣味撲面而來。紅霞冷笑著摸到牆壁上的開關,頓時地窖就被一層昏黃中漂浮著灰塵的光微微照亮,暮雪環視了下四周,除了乾枯的草堆和木柴,這裡再沒別的東西。

“你不用看了,這裡都廢棄幾百年了,恐怕連老爺也不知道柳園還有這麼個地方。”說話的是抓著暮雪的彩蝶,暮雪認得她,上次在牡丹園也是她抓著自己的。

“紅霞姐,時間不早了,我們快點該審的就審,該教訓的就教訓,早點結束也能早點回去休息。”

紅霞點點頭,一雙漂亮的眼睛更顯銳氣。

“聽說你會寫字?真可笑,一個洗衣擦地的丫頭居然還想讀書寫字?你以為你這輩子還能出人頭地嗎?”

暮雪目光平靜的看著她,冷漠的說:“我沒想過出人頭地,我只是不想跟你們一樣。”

只是不想跟你們一樣——她語氣平緩,卻彷彿一把冷冽的刀,直勾勾的刺向這裡的每一個人。

“我沒功夫在這裡跟你玩唇槍舌戰⋯⋯”紅霞邊說邊從衣袖裡拿出一根細細的木籤,“你會寫字?會寫字有什麼了不起?手沒了,看你拿什麼東西寫⋯⋯”

彩蝶彷彿和紅霞心有靈犀,看到她拿木籤就知道她要幹什麼。只見她抓起暮雪的手,紅霞與她會心一笑,以前也有很多小丫頭被她們用木籤刺過指甲,到暮雪這,早就駕輕就熟了。

只是其他小丫頭無不跪地求饒,個個都嚇得面如死灰,哭天喊地的懇求紅霞放過自己。然而暮雪表現出來的波瀾不驚反倒讓她們感到吃驚,她不會求饒,也不會恐懼,她只會更加瞧不起這些人。

紅霞當然受不住她如此輕視的眼神,於是不再廢話抓起她的手指就把細長的木籤往指甲裡刺⋯⋯

徐忠慶是楊家的大管家,也是楊世豪的親信摯友,幾十年來掌管楊家的賬房,一切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條。

這天清早,他臥房的房門輕輕的開了,沒見人出來,只有一雙靈活的眼睛先張望了一下,確定無人才輕手輕腳的跺出房門。沒人猜得到,這個一大早從管家房間走出的女人居然是楊世雄的妻子鬱夫人。

她昨晚上一直在徐管家的房間,不止昨晚,自從鬱夫人嫁到楊家第三年開始,她就暗地裡跟睿智穩重的徐忠慶悄悄好上了,而她的丈夫楊世雄卻渾然不知。

她走出沒多久,徐忠慶又叫住了她。

“回去的時候小心點,記得從前門繞到房間,如果被人看到也不會起疑心。”

鬱夫人莞爾一笑,柔聲道:“每次都要提醒,都那麼多年了我還不知道?倒是那件事,辦得怎麼樣了?”

“你放心,那件事到目前為止還很順利。”

“別掉以輕心,楊世豪可是老奸巨猾精明的狠,萬一被他發現,我們這麼多年的苦心就白費了。”

徐忠慶推了一下鼻樑上的金絲眼鏡,冷冷一笑:“楊世豪忙他兒子都來不及,哪有工夫來賬房?只要那件事一辦成,楊家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們的了。”

“輕點聲⋯⋯”鬱夫人機警的環視了下四周,現在還很早,下人們都還沒起床,加上這裡是徐管家的臥房,來的人就更少了。“你可別忘了,楊世豪還有三個兒子,楊家的家產怎麼傳也不會傳到他那個沒用的哥哥手裡。”鬱夫人口中的那個沒用的哥哥就是她的丈夫楊世雄。

“楊世豪的三個兒子哪個能成大器?三少爺才八歲,字都不識幾個,二少爺就別說了,從頭到腳就是個惹事精,楊世豪會放心這個調皮搗蛋的小鬼嗎?至於大少爺,雖然聰明過人,勤奮好學,只可惜一看就是個短命鬼,都不知道他能不能活到來年。所以這樣你還用得著擔心嗎?就安心的等楊世豪兩腳一蹬,我們盡收漁翁之利吧。”

他的一番話果然使鬱夫人放心不少,這才鎮定自若的假裝剛從外面回來,一路坦然的朝臥室走去。

幾天過去了,雖然每天按照許大夫開的藥方謹慎服用,卻不見若安的症狀有所緩解。大太太每天候在兒子床邊,他一有風吹草動她就跟著驚動,楊世雄催了幾次叫她回房歇息,她卻不聽。他看了,也不免憂心忡忡,這樣下去莫非真像許大夫說的,回天乏術了嗎?

那天許大夫又來施診,把了脈之後依然滿面愁容,特意避開大太太單獨跟楊世豪說,再這樣下去恐怕大少爺熬不過今年秋天了。楊世豪一聽頓生悲涼,連連問大夫難道只能聽天由命,沒有別的藥方可以挽救兒子的性命了?

許大夫也是說實話的人,他不會因為對方是一代大商就躲閃隱瞞。

“我開的藥參有毒性,可即使這樣也壓不住大少爺體內的病源,我許某人是無能為力了⋯⋯”

“許大夫,我一直都很相信你,也很感激你,這次你無論如何也要想想法子,不管付出多少代價,就算變賣所有的家產我也要救他,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就這麼⋯⋯”

“楊老闆,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真的已經黔驢技窮了呀⋯⋯”許大夫已不敢直視楊世豪悲傷的眼睛了,沉默了一會忽然想到什麼,一副死馬當活馬醫的表情緩緩道來,“或許可以把大少爺送到廣州醫治,那邊有洋人開立的醫院,醫術比我們小城先進多了,或許楊老闆可以把大少爺送到洋人開設的醫院醫治。”

許大夫見楊世豪有所沉思,又補充道:“我只是建議你可以試一試,不能肯定大少爺到了那邊就能把病治好。”

楊世豪微微點頭,自言自語了聲恐怕只能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