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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關係漸近

二十多分鐘後,母女倆回了家,暴雨雖還未至,但摸不準脾氣的狂風已經開始肆虐起來,溫意然手忙腳亂地幫著程錦書收了衣服和被單後,去浴室簡單衝了個涼,然後回臥室開啟了電腦。

其實這個點兒她應該繼續上午沒預習完的課程的,但是她還掛念著那個素未謀面的網友,因此幾乎是沒有猶豫的,她挪開了書,迅速登入賬號,想看看自已是否收到了回覆。

她決定了,如果見春還是杳無音信的話,她就準備報警。

不過讓她鬆了口氣的是,剛剛登上號,對話方塊裡就彈出了一條資訊,是見春發的。

【見春】:你到底是多怕我尋死才天天這麼不間斷地發資訊的?

【沒有大名】:有這個原因,不過更多的是因為交了個新朋友,每日給個問候是應該的,不是嗎?

【見春】:我們還沒熟這個地步,沒必要吧?

【沒有大名】:交情從來也不是一開始就深的,付出足夠的時間和真誠,我們自然就熟了。

【見春】:可我們壓根兒就不認識,你完全可以找自已的朋友玩兒,何必天天耗時間在我身上呢?

【沒有大名】:我目前沒有別的朋友,因為我現在也處於一個很特殊的境地,就像一隻無法找到靠岸地方的船,哪怕看到水面上只有一根浮木,也會覺得沒那麼孤單,所以不管我們認不認識都不重要。

示弱能讓人心軟,哪怕自已的處境並沒那麼糟糕。

果然,對方沉默了,過了快兩分鐘,見春才發了條資訊過來:你是遇上什麼事了嗎?

短短的幾個字,讓一直繃著的溫意然正中一箭,心臟都縮了一下,洩去了麻木,久違的疼痛感爭先恐後地奔湧而來。

她確實遇到了事,從未經歷過的荒誕正發生在她的身上,但是她無處可訴,不僅如此,哪怕藉著失憶的藉口,她也得處處小心,壓抑著自已的一言一行,哪怕程錦書的眼神只是稍露出一點點疑惑,她都控制不住的草木皆兵,只因為她需要藉助別人的身體做想做的事,同時又不能傷害溫家夫婦的心。她不是一個爛好人,可是他們對她太好,她不得不藏起真實的自已,繼續扮演一個失憶後對一切都變得陌生而沉默的女兒。

她明明是譚笑,可是在這個時空裡卻失去了自已的身份,她做不成溫意然,也做不成自已,像是一滴油墜入了清水中,不論如何做都無法安放自已的靈魂,所以到最後,雖無人排擠她,可世間也沒有屬於她的軌道。

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溫意然誠實回覆:確實遇到了些事,是比死生還複雜的事。

【見春】:怪不得,我就覺得你一個高中生怎麼說出的話這麼成熟,原來是遇到大事了。

【沒有大名】:不算成熟吧,有感而發而已。

【見春】:但是還有什麼事能比生死都還要複雜呢?

【沒有大名】:不知該怎麼描述,但我知道有很多。

【見春】:所以嘛,死了多好,一了百了。

【沒有大名】:你說得有道理,只是有很多事並不會隨著死亡而消失,很多問題也不會因為人沒了就會得到解決,被解決的一直都是死去的那人,她所掛念的所厭惡的,依然會存在。

見春又沉默了,只有對話方塊裡時不時閃爍著“對方正在輸入”幾個字昭示著她還未離去。

如果不是動搖,她完全可以大肆反駁,可是她猶豫了,在短短几分鐘裡,她的糾結她的沉默都已經給了溫意然答案。

耐心地又等了幾分鐘,那邊的頭像直接灰掉,溫意然沒感到意外,只是照例發了一句禮貌的“再見”,然後退出賬號翻開了書。

此刻,醞釀已久的暴雨終於落下,沖淡了空氣裡的沉默與燥熱,狂風攜著巨大的雨滴,席捲著飄搖的樹冠,瘋狂地拍打著窗戶,有種要毀天滅地的氣勢,溫意然瞥了瞥已經模糊成一片混濁的世界,卻覺得莫名安心。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七月終於結束,見春回覆資訊的次數逐漸多了一些,而程錦書忙碌的工作也終於告了一段落,結束工作後,她也沒多休息,在家休整了一天後便準備帶著女兒去了靖安。

聽說要去靖安的時候,溫意然面上依然平靜,但指甲卻不自覺地磨了磨手心處的肌膚。她把目光重新投到書上,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去幾天?”

“估計就三四天吧,這邊還有一輪課要上,不能耽擱太久,這次主要是帶著你去先熟悉一下環境,當然,如果你想多留幾天也行,到時候媽媽先回來上課,你就在那邊陪爸爸,順便自已適應一下新環境。”程錦書盯著電腦做表格,頭也不抬道。

“那我就多留兩天吧,馬上要在那邊上學了,可是我對那邊還一無所知。”她隨意找了個理由,語氣平靜,心跳卻開始有點不同尋常。

“當然行,而且你爸爸肯定很高興。”

見她未有懷疑,溫意然鬆了口氣,又在客廳坐了一會兒,她拿著書回了臥室,輕輕闔上門,然後開啟了電腦。

這會兒見春的頭像是亮著的,她拉攏窗簾,在清亮又安寧的氛圍裡噼裡啪啦地發了一行字過去。

【沒有大名】:我要離開幾天,可能沒辦法天天和你聊了,見諒,不過只要有網路,我一定會第一時間和你打招呼的。

見春這次回得很快:你要去哪裡?

【沒有大名】:即將要去生活的地方。

【見春】:這樣啊。

【沒有大名】:嗯,和你講一聲,免得你以為我不理人了。

【見春】:我可沒有那麼多閒心關注別人有沒有給我發訊息。

溫意然挑了一下眉,繼續打字:我知道你不常上線,但我該講還得講一聲,因為我拿你當朋友。

對話方塊又安靜下來,只剩下“對方正在輸入”幾個字在螢幕上跳躍。隔了好一會兒,三個字才跳進了對話方塊:知道了。

不知為何,哪怕不知對方長什麼樣年齡幾何,溫意然卻透過這三個字看到了一張略有些傲嬌的臉。

也許這樣說是她有些以已度人了,可是相處下來,她總覺得對方就應該是這樣的人。

笑了笑,溫意然發了個“再見”的表情,退出了賬號。

隔天上午,程錦書完成了最後一點溝通工作便拖著行李帶著女兒開車去了靖安縣。靖安離Y市只有六十多公里的路程,但是短短的幾十分鐘裡,溫意然的心情卻時不時的有些起伏不定,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到過去的譚笑了,但畢竟這次是以人的身份去接近她,該怎麼與她相遇,如何打破她的戒心與她成為朋友,這是個問題。

十五六歲的譚笑還是很渴望溫暖,渴望有志同道合的人,但是另一方面,她見識了父母相互提防各自隱瞞的相處模式,又覺得人與人的感情複雜又陰暗,令人厭惡,那麼親近的人都時時藏著自已的真心,更何況是陌生人呢?

窗外的風景極速倒退,溫意然靠回椅背閉上眼,想象著自已與十五六歲的譚笑見面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