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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異類

很顯然烏鴉爸爸和媽媽,想要保守住一個秘密,但是後來唐三凡才知道,紙永遠無法包住火,更何況這個秘密是如此的明顯,無論再怎麼掩蓋,終歸會被發現的,他們所做的一切努力,只能是拖延被發現的時間而已。

整個烏鴉族群,選擇了天氣炎熱的時間哺育後代,這樣在寒冬來臨的時候,新出生的雛鴉們,經過半年左右的成長,才能有更大機率度過寒冬。度過了最初的危險期,勞累了很長時間的烏鴉爸爸和烏鴉媽媽們,開始鬆了一口氣,不再像開始那麼忙碌。原本寸步不離的烏鴉媽媽,也開始離開巢穴,跟烏鴉爸爸一起出去覓食,兩隻烏鴉共同承擔孩子的食物,比起一隻烏鴉來自然要輕鬆許多。

在整個族群中,烏鴉媽媽的身影就顯得那麼的與眾不同,她依然像原來一樣,站在鳥巢邊上,有時候甚至像剛產卵時候那樣,趴在所有的小烏鴉身上。

“黑羽媽媽,一起去活動活動翅膀吧,都好久沒有運動了?”

“一起出去找點吃的,幫你老公分擔一下家庭的重擔吧?”

“這麼熱的天,不需要遮擋那麼嚴實,會把小寶寶們熱壞的?”

於是原本族群中,經常一起活動的烏鴉們,開始邀請烏鴉媽媽。唐三凡知道,烏鴉本來就是一種群居鳥類,他們往往幾百只一起出去覓食,相互守望,共同應付未知的危險。除了像老鷹、蛇之類的天敵,幾乎很少有其他鳥類願意招惹烏鴉。

烏鴉媽媽的異常行為,終究引起了其它烏鴉的注意,幾天之後,終於聽到樹林裡傳來一隻烏鴉的尖叫聲。

“天哪,你們快看,那是一隻白鴉!”

“白鴉,在哪裡?”

“怪不得他們一直守著鳥巢,不願意離開!”

“怎麼會出現白鴉,它會給我們族群帶來可怕的災難!”

似乎有一陣恐慌開始在樹林裡蔓延,唐三凡聽見翅膀扇動的聲音,那是一隻一隻的烏鴉在飛來飛去,他們迅速地從頭頂掠過,確認過之後,又迅速地飛離,一種長而高亢的聲音在整個樹林裡響起,這應該是族群出現緊急狀況,才會發出的呼喚聲。後面飛來的烏鴉,再確認過之後,就不再離開,於是越來越多的烏鴉開始在四周聚集,整棵大樹都開始有點搖搖晃晃的。

唐三凡不知道烏鴉爸爸和媽媽築巢的這棵大樹,究竟聚集了多少隻烏鴉,可能整個族群的成年烏鴉,完全都來了吧。不過,他現在終於確定的知道,烏鴉爸爸和媽媽,一直在掩蓋的事實是什麼了。

自己是一隻白色的烏鴉。

白色的烏鴉,對烏鴉族群意味著什麼,現在還沒有絲毫的概念,但是從整個烏鴉家族的反應來看,似乎並不是一件好事情。唐三凡完全沒有想到,被那隻該死的白鴉弄到這裡來之後,居然也變成了一隻白色的烏鴉,跟整個烏鴉家族完全不同的顏色。

唐三凡欲哭無淚,難道,自己就這麼的悲慘,從人變成烏鴉不說,還是讓整個族群都討厭的白色烏鴉。他甚至還沒有機會睜開雙眼,看看這個完全不一樣的世界,甚至還沒有展翅飛翔,更不用說回到人類世界,希望是有了,可是在希望才剛剛開始的時候,就可能跌落深淵。

周圍的烏鴉越聚越多,剛開始的時候,還偶爾有叫聲傳進耳朵,偶爾有翅膀扇動空氣的聲音,慢慢的,就只剩下壓抑的沉悶,幾乎沒有任何的聲音。但是,唐三凡能感到猶如實質性的目光,都緊緊的盯著自己。

沉默只是表明,所有的烏鴉都似乎在等待什麼……

烏鴉爸爸不知什麼時候,也已經回到鳥巢之上,它和烏鴉媽媽緊緊地站在一起,警惕地審視著周圍的鴉群,在他們並不雄壯的身軀之後,是毫無反抗之力的唐三凡,以及感受到異常的幾個兄弟姐妹,老大已經從沉睡中甦醒,老二緊緊地靠近烏鴉媽媽,老三也停止了叫聲,大家似乎都感受到發生了異常的狀況。

沉默許久之後,在萬般寂靜中,唐三凡聽見寂靜的樹林中,突然一陣“嘩啦啦”的聲音驟然響起,一隻烏鴉最後落在了大樹的頂上。毫無疑問,這隻最後出場的烏鴉,在族群中一定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族長。”所有的烏鴉都恭敬地叫了一聲,原來這是一位族長。

“黑羽夫婦,說說是怎麼回事吧。”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從唐三凡的頭頂上方響起,這個聲音雖然蒼老,卻充滿了威嚴,威嚴之外,卻又莫名地透露出一種想讓人接近的親切。

“族長,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麼孩子會變成這樣。”烏鴉爸爸回答道。後來,唐三凡才知道,黑羽是烏鴉爸爸和烏鴉媽媽共同的名字,鴉族一生只有一個伴侶,即使配偶死掉,活著的烏鴉也不會再找新的伴侶,“但是,他的確是我們的孩子。”

“族長,他不是異類,他是我們含辛茹苦,共同孵化出來的孩子,只是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才會變成這樣!”烏鴉媽媽大聲叫道,巢中的白鴉,是它們愛情的結晶,經歷了漫長的孵化,才得以破殼而出。“也許,也許只是出現了某種變異!”

“你們讓我親眼看一看”,看來鴉族的族長需要親自確定,我是否是一隻白色的烏鴉。唐三凡想道。

烏鴉爸爸和烏鴉媽媽的身體,稍微往旁邊靠了靠,但是並沒有完全離開唐三凡,此時的他們,面對的是整個族群,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導致自己的孩子出現危險。所以他們變得異常謹慎,雖然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夠躲過去,但是如果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孩子受到傷害,這是他們完全無法接受的。

其實,唐三凡此時並不指望黑羽夫婦能夠救下他,在他的認知裡,只有像人類一樣的高等動物,才具有“愛”這樣的情感,他不能指望,如同烏鴉這樣的鳥類,也具有人類那樣高尚的情感,為了自己的孩子不惜一切。更何況,他才剛剛出生不久,跟黑羽夫婦的感情應該沒有那麼深,他們不救自己也在情理之中,此外,雖然他不知道一隻白色的烏鴉,出現在鴉族中代表了什麼,但是僅僅從整個鴉族嚴陣以待,甚至需要族長出面這點來看,估計事情遠遠不是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以黑羽夫婦的能力,又豈能救下他來?真的救不下來也好,唐三凡默默地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地被那隻白色烏鴉帶到此地,如果就此殞命,是不是能夠重新回到白雲的身邊?生命真的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情,不久之前,自己還是一個人類,根本就沒有想過會變成一隻烏鴉,而且還是一隻白色的烏鴉,在兩個生命之間,一定有一些共同的東西存在,讓兩個完全沒有聯絡的生命,產生了關聯?

那麼這個關聯究竟是怎麼產生的呢?不知道為什麼,唐三凡此時的心情反而慢慢平靜下來,開始思考一些被忽略的東西,被生活的表象掩蓋的內容。從他被那隻白色烏鴉抓取到烏鴉的軀殼中以來,終於有時間思考遭遇的一切。

在孤兒院裡生活的唐三凡,是很少有時間思考的,他必須要面對各種各樣的衝突,與孤兒院的孩子的衝突,跟當地學校的孩子的衝突,還有跟街道上混混的衝突,大多數的衝突都是需要強壯的身體,需要一往無前的勇氣。可是白雲的出現,讓他在使用拳頭解決問題的時候,開始學會用頭腦思考,特別是在白雲上了大學之後,這樣的思考被迫變得多了起來,更重要的是,他驚喜地發現,原來很多的只能用拳頭解決的問題,也可以用頭腦解決。

“嗯,果然是一隻白鴉。”鴉族族長的聲音緩慢地響起,有一種歷史的穿透感。“你們都知道,祖先留下來的傳說中,白鴉是烏鴉中的異類,常常以靈魂為食,凡是白鴉出現的地方,都代表著災難與厄運。人類以訛傳訛,認為烏鴉是不祥之物,從此讓所有的鴉族,世世代代揹負上了罵名,永世不得翻身,甚至一度差點瀕臨滅絕,這些都是拜白鴉所賜。我不知道這次的白鴉降臨意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