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神女被光包圍著，我感覺這就是混沌未開時宇宙最初的樣子。它可以被視為無比微小的奇點，也可以被理解為無比廣大沒有邊際的無窮。這裡不是黑洞，沒有任何宇宙法則，無陰陽，這裡空無一物。

只有講故事的神女和聆聽故事的我。

“在這個擁有時間屬性的宇宙維度上，我曾很多次具象化實體。當一個擁有神女能量的具象化實體落到某顆星球上的時候，往往可以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比如改變星球環境、創造生物、乃至毀滅。”

“毀滅！”我在心中暗暗驚道。

神女不帶情緒的聲音再次響起：“當然，神女的能量不是萬能的，總有些事情無法辦到。有時候就會顧此失彼，帶來些誤會，甚至災難。”

“災難！”神女再次以這樣消極的詞彙結束一句話。

“別擔心，語言的表達總不盡如人意，要用心體會。”神女安慰我道，她接著說：“從地球上看，天上繁星無數，其中有一顆被人類命名為天狼星。在很久以前，我的一個具象化實體就生活在這個星球上，她叫艾麗婭。艾麗婭是個性情活潑，充滿好奇心的人，她生活在被稱為天狼族的族群中，因為出眾的能力，她被尊為聖女。但是漸漸的聖女發現天狼族人過於依賴聖女的能力，他們甚至為了搶奪聖女，各個部落間出現了衝突、乃至戰爭。聖女艾麗婭為躲避紛爭被迫離開天狼星，她來到了天狼星的伴星貝塔星。”

“天狼星是雙星？”

“是的，很久以前是。自從聖女離開天狼星阿爾法星，這顆星球就陷入了混亂，天狼族人開始走向了自取滅亡的深淵。失望至極的聖女在天狼星貝塔星開始了她的造人計劃。她為這些新的天狼族人設計了更強大的身軀和更高等的能量設定。嗯......就是你見過的人首蛇尾的形象。此時，阿爾法星上因為連年的戰爭和頻發的自然災害，屍殍遍野滿目瘡痍！來自阿爾法星天狼族人的遊魂在高層空間擁塞。這些靈不願意再選擇去苦難的阿爾法星重活一世，於是紛紛落到了貝塔星的這些新天狼族人身上。他們忘卻從前的記憶，刷盡過往的業障，以乾乾淨淨的靈來到貝塔星，漸漸形成了新的天狼族。天狼族阿爾法星最終坍塌，所有阿爾法星天狼族人滅絕。”

“啊！”感嘆詞隨著我喘不勻的氣一起撥出。一顆星球的消亡，一個種族的滅絕和另一個種族的創造在神女短短一席話間，在聖女艾麗婭彈指一揮中，便成為過去！

“聖女艾麗婭成了貝塔星天狼族人的創造之神。可她沒有反省自已在阿爾法星犯過的錯。作為神，在神的使命完成之後不應問：‘我還要做什麼’。神應從此什麼都不做。因為人的世界，最終要徹底交給人。可是那時的艾麗婭不懂，阿爾法星的悲劇在貝塔星重現。”

“神！原來......我從沒有從這個角度思考過。”我暗暗道：“神的角度，豈是凡人可及的視角。”

“貝塔星的自然環境因阿爾法星的坍塌受到重大的影響。而貝塔星的天狼族人又因為對神艾麗婭的崇拜而分幫分派。派系之間的爭奪往往只是因為一個關於神的小問題，比如引發了百年大戰的神啟之日。在這雙重打擊之下，貝塔星越來越不適宜天狼族人的生存。艾麗婭不願貝塔星重蹈阿爾法星的覆轍，於是決定帶領貝塔星天狼族人尋找新的樂土。”

“然後他們到了火星？”我想起父親說過我們來自火星。

“是的，火星。為了找到這片樂土，艾麗婭幾乎耗盡了她神女的能量。她用最後一絲能量，將火星北極巨大的湖泊穩定在磁場中，這個湖泊為天狼族人提供了重要的水源。艾麗婭在最後的時間裡，將自已化作火星上游離的能量，她願與她的族人--天狼族人永遠在一起。”

神女衝我笑，彷彿某些東西被釋懷：“你看，神其實並非那麼高高在上。艾麗婭的一生里人生八苦一樣不少。她的所作所為並非一定是好的對的，她所思所想也不見得一定出於宇宙之大愛。其實，這才是這個宇宙真正的規則。”

我似懂非懂，但感覺上與她更親切了許多。

“艾麗婭回到了我這裡，希望這樣形容你能夠聽懂。之後，我又分出了一股神女能量具象化到火星。這一次，神女能量具象化為一個標準的火星天狼族人，她的名字叫何塞。何塞成為火星天狼族的聖女，並作為精神領袖帶領火星天狼族人過了一段平穩安逸的生活。但是盛極必衰，當火星漸漸走向衰落的時候，何塞彷彿看到了艾麗婭曾經面臨過的困境。需要補充說明一下，何塞成為聖女時選擇了複製神女所有的記憶。”

我背後的冷汗蹭蹭冒了出來。

“何塞一開始期望利用神女能量改造火星環境，她想只要資源豐富了，爭端也就少了。她試圖向火星內部探索，但結果不盡如人意。後來她又把目光瞄準同一恆星系的另一顆不起眼的行星--地球。此時的地球環境還混沌未開，但她以地球與太陽的距離推斷，這是一顆有發展前途的星球，因為一切都剛剛好。何塞同火星天狼族人商量移民地球，沒想到遭到了一部分天狼族人的反對。反對聖女這樣的事情以前從未發生過，畢竟何塞是所有人的精神領袖。但是事情就是發生了，並鬧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何塞最終決定改造要留在火星的天狼族人的身體，讓他們適應火星地心的生活環境。然後她將水源引至地球，把願意跟她移民的天狼族人帶往新的樂土地球定居。”

“終於到地球章節了！”我的心開始狂跳不止。

“星際遷移豈是容易的事？何塞耗盡了神女的能量！她本來不至於此，但是為了兩撥天狼族人都能各安其所，她不得不犧牲自已。何塞是在地球死去的，當時地球上剛剛形成自有水迴圈，地球天狼族人開始逐漸建立自已的城邦。何塞回到我這裡，在何塞這個身份消失前要求我繼續派具象化實體到地球上去。我很好奇這個故事將如何進展，於是我再次抽分能量具象化實體到地球。這個具象化實體的名字叫女媧。你應該熟悉這個名字。”

“女媧娘娘，中華上古傳說中塑土造人的女神。”故事的發展越來越接近我熟悉的一切，每近一步，我感覺體內的能量迴圈便快一分。我也許看上去太激動了。

“小微，平穩呼吸，運氣！”

“嗯~ ”我趕緊調息，將不必要的情緒趕出頭腦。片刻後我的能量迴圈平靜下來，在喉輪處藍色的旋渦重新出現，平穩而安靜地運轉。我疑惑地回想起之前入定時喉輪處的藍色旋渦，它分明越旋越快，最後形成黑洞，我經由此黑洞穿越到此見到神女。怎麼現在它又出現了呢？

“不用在意，能量無處不在。能量以什麼樣的形式具象化，其實並不重要。這世間的一切，不都是能量的具象化嗎？你既然擁有這世間最高的能量，學會控制它就可以了。”神女的話總叫我有點摸不著頭腦，不過話聽開頭，不用太在意能量的表現形式就對了。

“如果你感覺可以，我們繼續講故事。”

“嗯，我可以的。”

我看著神女，她那和我一模一樣的臉上露出歷經滄桑後返璞歸真的神情，一時間有些不適應。神女這樣天花板級的存在，具象化為艾麗婭和何塞，就算能呼風喚雨、就算能毀天滅地又如何？她們的人生一樣是不盡如人意事十之八九了。

神女笑眯眯地回看我，繼續她的故事：“天狼族在地球休養生息，已經站穩了腳跟。資源雖然不用搶奪，但骨子裡的不安分又發作了。他們一遍遍重蹈著阿爾法星天狼族、貝塔星天狼族、火星天狼族的宿命。女媧同樣選擇了複製過去所有的記憶，她與過去的艾麗婭和何塞一樣，對天狼族失去了信心。她甚至開始厭惡當初艾麗婭費盡心思在天狼星貝塔星造出的天狼族人的身體，就是那具人首蛇身的軀體。”

“女媧厭惡自已的身體！”我喃喃道。

“女媧因為神女能量的加持，毫無意外地成為地球天狼族的聖女。地球天狼族人對於本族從天狼星貝塔星誕生，到遷移火星，再到遷移地球的歷史並未遺忘。同時他們也知道每一代聖女對於天狼族的意義。就像記錄在血脈中的基因，他們無比依賴聖女，一再重蹈覆轍。”

這陷入迴圈的故事，讓神女的聲音聽起來稍稍有些拉長。“女媧想起艾麗婭時期天狼星阿爾法星上天狼族人的樣子。他們擁有四肢、沒有翅膀和腮。他們不能上天入地，但他們可以在陸地上自由地行走。她因此起了個念頭。”

“造人！”我的天，女媧造人是因為這個！

“你說的沒錯，造人！她造出來的小人就是現在地球人的樣子。是不是有一種從終點回到了起點的感覺？”

“嗯！”

“不要懷疑這個感覺，因為螺旋上升、迴圈往復本來就是宇宙的規則。”神女又說出了字都認識但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的話。

“還記得艾麗婭在貝塔星造天狼族人之後，這些天狼族人的靈都是從哪裡來的嗎？”

“從阿爾法星天狼族人那裡。”

“是的，是那些死去後成為靈的天狼族人自已的選擇。所以當女媧造人之後，天狼族的遊靈們便紛紛投靈於地球人類。隨著地球人類數量越來越多，女媧決定將力量懸殊的天狼族人和人類分開。於是她將海洋分給了天狼族人，而陸地留給了地球人類。你也知道海洋的面積比陸地大得多，資源也更為豐富，但天狼族人表現得非常不甘心。女媧最終成功讓天狼族人定居海底，為此她持續改造天狼族人的身體構造，以更好地適應海洋。為了讓比人類強大得多的天狼族安定地生活在海底，女媧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與海底的天狼族生活在一起。至於地球人類，便讓他們野蠻生長。女媧想試一試，畢竟神的使命完成之後，權利應交還給人。這是她從艾麗婭和何塞的失敗中吸取的經驗。這就是為什麼上古神話中的神在人類後來的歷史中消失的原因。最初人類可以和神保持溝通，後來漸漸切斷了。你們神話故事中的崑崙、不周山、巴別塔、包括現實世界中的金字塔，都是溝通的媒介。”

我聽著熟悉的名詞，腦袋裡神話、現實、科學、玄學攪在一起，彼此竟開始有序地擰成一股繩子，好像我抓著這根繩子便能將這個世界的究竟一探到底。

“說回女媧。剛才提到女媧為了讓天狼族人適應海底生活，對他們的身體進行改造。卻沒想到改造帶來了副作用，而且是致命的。天狼族人的生育率一代比一代低，亡族滅種已經是可以預見的未來。女媧為此非常內疚，但總有一個內心的聲音讓她放棄，是的，放棄這個她的前輩們創造和維護的種族。”

“為什麼？”

“有些問題並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正如人類情感之複雜。既愛又恨的糾葛。一旦走向某種極端，就很難回頭。女媧嘗試了幾次改造天狼族人，都以失敗告終。她自已明白她沒有盡百分百的心，她一直有所保留。時光流逝，天狼族人最終走到了亡族滅種前的最後一代。”

我為天狼族人的命運唏噓不已，但正如神女所說，從興到衰是宇宙的規律，硬要逆天改命便會付出代價。

神女知道我現在已經有足夠的能力控制能量。我的心智與之前也有了天壤之別。她微笑著繼續說：“最後一代的天狼族人在不甘心的驅使下做出了不可挽回的事。他們殺了聖女！”

“什麼？”我聽錯了嗎？

“他們殺了女媧。”神女重複道：“他們不單要殺女媧，而且用盡辦法與火星天狼族取得聯絡。為了留下種子，他們甚至嘗試與地球人類結婚生子。同樣是聖女創造的物種，也許能跨越生殖隔離。火星天狼族人接到訊息的時候，地球天狼族人已經滅絕了。但最後一個地球天狼族人與人類通婚成功生下了孩子，這個天狼族和人類結合的家庭後來繁衍為苗藍族，就在你兩次去過的地方，廊橋寨。”

“所以司馬探長他們那一族真的是天狼族和人類的混血！”

“混血這個概念是肉體上的，請始終記得能量具象化成為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量本身。”

“嗯！女媧後來怎樣？真的死了嗎？”

“沒有。神之力不是那麼輕易可以撼動的，但女媧確實因此元氣大傷。留在火星上的天狼族人在火星地心生活了很多年，他們依據著自然規律休養生息，發展科技，到地球天狼族亡族滅種的時候，他們的能力已不容小覷。他們決心為自已的天狼族同胞報仇，當然他們更覬覦地球這顆蔚藍色星球能提供給他們的豐富資源。畢竟他們對當初聖女何塞將火星湖泊引入地球的事耿耿於懷。”

“女媧窺見到了火星天狼族人的野心。她幾乎耗盡能量，為地球人類建造了天網以抵禦天狼族人的侵襲。”

“天網，原來是這樣！”

“這樣，地球人類才安然地又度過了千年時光。”

“後來呢？女媧怎樣了？”

“女媧複製了所有的記憶，所以她就是艾麗婭，就是何塞。她想，等她死後像何塞那樣化為火星上游離的能量。就這樣長久陪伴他們吧。藉以此作為對天狼族人的補償。”

“她死了......”

“她回到火星，拖著她殘破的軀體。火星天狼族人無法體諒她的用心，他們反認為女媧要竊取聖女何塞留下的遊離能量以滋養自身。女媧在眾叛親離的痛苦中離開火星，伴隨她的只有寥寥幾個對聖女死忠的火星天狼族人。女媧想回到地球，畢竟她生於此長於此。她用僅剩不多的神女能量改造這幾位死忠的火星天狼族人，讓他們擁有了人類的軀體和高階的能量。最後她在地球上落寞地死去了。”

我長長嘆出一口氣。生亦何憂死亦何苦啊！聖女亦如斯！

“接下來就輪到你了。”

“啊！”是啊，地球往事已然結束，屬於我的聖女時代即將開啟！可是，我還會陷入到這樣迴圈往復的宿命中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