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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大義與自私

“他好了,我們過去看看。”謝枯榮抬腳走入房間之中,安菱緊隨其後,快步跟上。

一走入房間,安菱便被面前的景象震得反手抽出長劍,喝道:“你在幹什麼!”

只見那姬盛初仰躺在地,全身黑氣縈繞,儼然就是一副出氣多進氣少的模樣,而房間之中,卻飛滿了漆黑的鬼魂,罪魁禍首九霄子則張開雙臂,抬起頭,大口大口地吞食著飛舞的鬼魂。

“別動。”謝枯榮叫住了安菱,繼續道:“這是他應得的報酬。”

安菱晦澀地看著九霄子的方向,倒也沒再動手,只是喉口發澀地說道:“師父,原來這樣的‘交易’,是理所應當的?”

“是。”謝枯榮道,“這是潛規則,就如同將老虎和能夠引誘它發狂的血肉放在一處,就要做好老虎食肉的準備。”

就在兩人說話間,九霄子便已將房間裡面飛舞的魂魄吞食殆盡,偶有一兩個漏網之魚,也都被早早守候在門口處的謝枯榮抓住。

謝枯榮抓著魂魄施施然地走到九霄子面前,問道:“都解決了?”

“那當然,也不看看我是誰?”九霄子有些得意道,“老鬼就是老鬼,進補的功力就是比小鬼多!這一趟,估計能延我二十年的命數!”

“便宜你了。”謝枯榮把剩下的魂魄也扔給九霄子後,冷聲道。

“進補”、“功力”、“命數”……

這些邪修司空見慣的詞彙出現在兩人的對話之中,是那麼的隨意,那麼的日常,竟讓安菱有了一瞬間的恍惚,好像如此,是一直以來的世道,這樣的行為才是對的。

思及於此,安菱不由得一驚,連忙將這個想法清出了腦海。

從來如此,便是對嗎?

“好了小傢伙,趕緊進來吧。”九霄子笑眯眯地衝安菱招手,好似和善的長輩般,但說出來的話,卻一點也不和善,“要不要教你怎麼延壽啊?我輩修士,當同天地同壽,與日月爭輝。”

安菱身形晃了晃,連聲道:“不了不了,前輩,我不想學這些……”

九霄子的眼睛眯了起來,危險好像只有一瞬,等到安菱反應過來時,他已恢復了和藹,對兩人道:“這傢伙的多餘魂魄我已清除,現在,就是等他醒來。”

安菱看著那陷入沉睡的姬盛初,在驅除侵佔肉體的多餘魂魄後,他久違地重歸平靜,俊朗的眉眼間,是無盡的滄桑和歲月,英挺的鼻樑、薄紅的唇……

安菱一驚,連忙撇開眼神。

姬盛初這個老殭屍當真不簡單!在他的身上,好似有一個不斷引誘人的旋渦,讓無數的人在見到他後,便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在這種時候,安菱反倒想起了雅迅,不行,雅迅和他朝夕相處,絕對也是被迷惑了!她必須要讓雅迅清醒過來!

偏偏這個時候,九霄子似乎發現了什麼,朝安菱嘿嘿一笑道:“喜歡嗎?喜歡就直接帶走玩,什麼狗屁天下,這麼多人的死活與你何干?不如趁早逍遙極樂,這才不誤了春時。”

安菱有些惱怒了,她壓抑著聲音低聲道:“前輩,如果每個人都如此瀟灑快活,那世界,恐怕就無法運轉了。”

“嘖嘖嘖,小小年紀,跟個行將就木的老傢伙似的!”九霄子指著安菱對謝枯榮笑道:“你這小徒兒,當真是愚人一個!換句話來說,就是隻認道理,只要別人拿著大道理框她,準能一騙一個準!”

安菱不知道為什麼九霄子老是針對她,又迫於身份和形勢,只能硬生生閉嘴,小臉上滿是憋屈。

謝枯榮搖頭道:“各人自有緣法,正因安菱是這樣的人,我才願意收她為徒。”

“也是,你謝枯榮本就是個狼心狗肺的偽君子,若再收個黑心腸的傢伙……嘿嘿嘿……”

九霄子每一句話,都在以最大的惡意揣測人,聽得安菱兩人不禁皺眉,不過好在兩人都不是那種容易被激怒的人,他說就由他說去吧!

反正自已是怎樣的人,又要做什麼事,那都是自已的事,旁人的閒言碎語,只能改變心智不堅定的人罷了。

“我們,兩清了。”謝枯榮道。

“好嘞!”九霄子高興道,“那就祝我們永生永世都別再見了!”

九霄子是由謝枯榮親自“送”出秘境的,他看著隨意把他扔在地上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的謝枯榮,躺在地上破口大罵,但無論他再怎麼罵,這個天地之間,除卻寥寥幾個老死不相往來的人外,再沒有搭理他的人。

他也將在這世間,長久、孤獨地存活下去,直至崩潰的那一天。

……

“九霄子以前,是真正的正道魁首,”謝枯榮道,“大概,就像現在的你一樣,每天牽掛著天下蒼生的興亡,每天奔波勞碌地斬妖除魔。”

安菱來了興致,問道:“後來呢?”

“後來啊……”謝枯榮嗤笑道,“後來他就瘋了。”

“他擔憂自已在死後,世界要如何保持清朗?”

“他又自命不凡,覺得世界缺他不可,他是世界的中心人物。”

“所以,他開始走上一條,幾乎所有修士都會走上的邪路。”

安菱問道:“所有?”

“是,幾乎所有,這其中,包括了絕大多數你聽說過或沒聽說過的修士。”

“仙門的那些小朋友,不也是這樣嗎?”

“口口聲聲為了大義,為了更多人的利益,所以就要犧牲小部分人,以他們的血肉來成就慶平。”

“安菱,你怕死嗎?”謝枯榮突然問道。

安菱搖頭:“不怕。”

“你怕邪魔橫行,世間淪為地獄嗎?”

安菱點頭:“怕。”

“如果你死了,世間就會淪為地獄,你還怕死嗎?”

安菱沉思片刻,回答道:“我從來都不想這種問題。”

“為何?”

“我們那有句詩,叫‘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我死了以後,不過黃土一抔,哪管身後洪水滔天?”

“哦?”

安菱繼續道:“我只想盡我最大的努力,為世界留下些什麼,至於後人能領悟多少,做到多少,那就是他們的事情了,而不是由我來包辦一切,我又不是所有人的親媽。”

安菱這話說得難聽點,就是涼薄,但這話,卻讓謝枯榮無比感慨。

過了一會兒,他才道:“這才是大善,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九霄子、天璇元君……古往今來的雄圖偉略大修士,都不過是以‘大義‘之名,行‘自私’之舉罷了。”

安菱嘆道:“是啊,當家長總不能當一輩子。若孩子不能學會獨立,事事都要靠家長,那就相當於家長每天用揹帶把巨嬰背在背上,餵飯擦屁股。”

就在他們討論時,姬盛初竟已醒了過來,他假裝自已還在昏迷,將兩人的對話盡數聽入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