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說,他可是能夠直達我們殿下的人物!”
粗漢對著那吐蕃少年吆喝道。
“哎,毛管事何必這般莽撞,別嚇著這位孩子!”
何武趕緊扶著那少年坐下,一臉和藹。
李賀看到何武如此和藹地對待一位吐蕃少年,當即將對何武僅有的一點尊重都丟了。
李賀當即冷哼一聲。
何武回頭看了一眼,沒有說話。
那少年則有些驚恐地打量著四周對他怒目而視的唐人。
“看什麼看,你們一個個小時候沒辦過壞事,還不讓人家改邪歸正了!”
何武回頭將圍觀的人趕走,然後拍拍那少年有些驚恐的眼神,柔聲道:“說罷,啥事讓你小子親自跑一趟。”
那少年嚥了口唾沫道:“何叔,不好了,論恐熱要我父親他們伏擊咱們速達車行,他們就在前面不遠處等什麼出了山口就殺過來了!”
何武壓低嗓子沉聲問道:“多少人?”
那少年毫不猶豫道:“聽我父親說,他看見其他兩個千夫長也都急匆匆回家了,怕是所有黑騎都出動了!”
黑騎由甦醒後的論恐熱重建,共有三個千人隊,全部都是吐蕃人。
自從論恐熱康復又得知被刺殺的節兒之後,他就不再相信佔領區的大唐遺民,甚至將他轄區內與吐蕃人混住的唐人全部趕走集中管理,而吐蕃人抱團扎堆。
除非有公幹出去鎮壓叛亂,否則論恐熱一般都待在軍營或者吐蕃人聚集區不出來。
這讓他數次躲過了當地反抗力量以及錦衣衛六處的多次暗殺行動。
經過半年的磨鍊,這三支千人隊成了那些手無寸鐵或者只有扁擔鐵鍬的農民的噩夢。
這一次他們打算把屠刀對準這支速達車行。
“就算有通行牌子也不行?”
粗漢子有些擔憂地環顧四周道。
何武表情凝重道:“那可是黑騎,只聽命於河西道節度使,涼州大都督簽發的牌子他認不認都是兩回事!”
“謝謝你能來告知,你先回去吧!”何武塞給那少年一顆金豆子之後,便任由他立刻。
“何叔叔,情況萬分緊急,你們趕緊想辦法,他們距離此地不過三十里了……如果斥候發現你們不走了,他們說不定就會追殺而來!”
那少年的漢語很不錯,看樣子學了不短時間了,他的焦急之情也不似偽裝。
“這就不用你擔心了,你趕緊回去。”粗漢推搡著少年趕緊離開,他們也知道這少年是冒著生命危險前來報信的,離開越早越好。
“我沒事,我還有我爹的牌子!”
“少廢話,趕緊回去,別坑你爹!”
那少年這才上馬離去。
何武與那粗漢互視一眼,眼神全是擔憂。
……
李賀原本不屑於偷聽,在被何武驅趕其他人的時候,他沒有動身。
但是有些時候身不由己。
李賀聽了個大概,他原本鄙夷地盯著何武的背影,但是聽到那少年的話後,也不計較那少年吐蕃人的身份,渾身頓時燥熱起來,他興奮地摩拳擦掌:“某終於可以仗劍殺賊了!”
他興沖沖來到低語商量的何武與粗漢身後,大聲嚷嚷道:“兩位掌櫃,何不集合我們這些大唐國民,利用他們還不知道咱們知道的情況,藉著馬車給吐蕃賊兵一個驚喜,殺他個措手不及!”
“噓,閉嘴!”何武及時轉身捂住李賀的嘴巴,他怒目道:“你想攪亂軍心麼?”
“怕什麼,不就是一個千人隊,咱們這一百五十輛馬車圍成一座壁壘,效仿西漢李陵將軍……別說一個千人隊,就是十個千人隊,咱們都不怕!”
年少輕狂的李賀何曾見到過殘酷的戰場,他張嘴就顯示出他的讀書人的無知本質。
“這是商隊,不是全副武裝的西漢步卒!”
何武被李賀這般狂妄的話氣得不知道怎麼回答,那粗漢只能替何武反駁道。
李賀更加鄙夷地看了一眼那粗漢,毫不客氣道:“哼,你們還是怕了,某可是看見了,你們這一百五十輛馬車下可藏有武器,每輛車下至少一把弩,再加上你們這兩百護衛隊攜帶的弓弩,可以湊出近四百把弓弩。”
聽到李賀知道藏在馬車下的武器,粗漢眉角微微一皺。
李賀說得沒錯,每輛馬車車板其實是雙層的,裡面有一把連弩,箭矢三十支,還有可拼接長槍一把,盾牌一面。
李賀得意地看著表情變化的粗漢接著說道:“再加上其他武器,將咱們這隊千百人規模的商隊武裝起來,我就不信吐蕃一個千人隊就能吃得下?”
李賀說完驕傲地看著眼前處在震驚中的兩人。
粗漢剛要說話,但是被何武伸手製止,何武扭頭質問道:“某可以告訴你,首先,那是三千吐蕃黑騎,不是一千!
更不是杵在那裡不動讓你們這群沒上過戰場的讀書人端著弩練習瞄準射殺的木頭靶子。
其次,你馬車結陣,怎麼跑,別忘了這裡已經不是大唐了,吃了虧他們可以遠遠吊著你,他們還有援軍,你有什麼?”
何武的一頓質問讓沒上過戰場的李賀再次無話可說,他有些心虛道:“那怎麼辦?難道坐以待斃?”
李賀突然一個激靈,他和看陌生人一樣看著何武兩人,義正言辭道:“你們要投降?如果那樣,還不如按某家的說法拼一把,誓死不做亡國奴!”
何武看著眼前不知道天高地厚卻有幾分傲氣的李賀哭笑不得。
“你是殿下要求送往安西都護府的,所以你放心好了,某就算是死也要把你送到安西都護府!”
李賀一愣,皺眉道:“可是已經沒有路了,吐蕃賊兵就在前面!”
何武看了一眼那粗漢,眼神裡透露出一絲決然道:“以某對論恐熱的瞭解,他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如果咱們就此入山躲避,且不說這些貨物,就算躲進去,多半也會被吐蕃人搜出來,逃的話更逃不掉。”
血氣方剛的李賀插話道:“那就和他幹!”
何武瞥了一眼李賀,沒有搭理,他繼續對那粗漢道:“如今這支隊伍中最要緊的是殿下吩咐搜尋的這數十人以及家眷兩百多人。
所以某要你帶著他們攜帶數天糧食先藏在這山中,待某帶領商隊與吐蕃黑騎拼個你死我活之後,論恐熱就不會再盯著你們了,到時候等過兩天風聲鬆了,再想辦法帶他們離開這裡,按照之前打點的路線繼續北上。”
何武視死如歸道:“另外我們逃了,也會將我們藏在涼州的暗線暴露了,那更加得不償失,所以某必須去,這一場必須打!”
這一去,明知道便是不回。
但是,不回就不回!
那粗漢一聽,沉默了。
何武接著說道:“待他日,殿下會替我們這千百人報仇雪恨的,為了大唐,為了殿下,你們必須活下去,必須活著抵達龜茲!
李賀早就聽得熱血澎湃,他鄙夷地瞪了那粗漢一眼,當即起身緊握劍柄道:“某習過武,平生夢想就是上陣殺敵,所以某寧願跟著何先生與吐蕃賊子血戰到底,也不願當什麼縮頭烏龜!”
何武狠狠地瞪了李賀一眼,怒斥道:“情況緊急萬分,你還在添亂……殿下既然指名道姓找你去西域,必然有更大的用處,不是我們等粗人可比擬的。所以你必須聽從命令,與名單上那些人以及他們家眷在一起,必須到安西都護府。”
“這是命令!”
李賀此刻早就熱血沸騰了,哪還聽進去勸,他一意孤行道:“不,某早就盼著上陣殺敵,馬革裹屍未嘗不可!”
何武看著李賀同樣決然的眼神,知道勸不住他,當即對著那粗人下令道:“毛管事,把他綁了,帶著他立刻入山!”
李賀瞪向了那粗漢,怒道:“某不願做縮頭烏龜,你要當了你去當!”
那粗漢看了李賀一眼,也不客氣,當即下令道:“來人,拿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