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亦宣正在府中來回踱步，她找了城內最好的大夫，幾次上門想看望成慕，都被韓柳歌的護衛擋住了。她寫信派人加急送到馮秦手上，也不知有沒有送到。

一見到吳連腳步匆忙地進府，她就走上去問話，語氣焦急：“怎麼樣了？姑姑可有回信？”

吳連後退一步給唐亦宣下跪，狠狠磕了個響頭，顫慄地說：“京城來信說是……讓您好自為之，朝廷派馮大人親自處理這件事，只怕是……”

唐亦宣明白，她姑姑這是要大義滅親了。“哈哈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利益當頭，親緣也不過如紙一般脆弱！”

她瘋了一樣砸掉了自己能看見的所有東西。

唐亦宣的名聲的確臭，但她所做的惡事跟馮秦相比可都是小事了。她魔怔了一樣喊著：“我就是死，也要拉她墊背！”

她給馮秦送好處時偷偷記了賬，就是為了以防萬一。她回到房中拿出藏在櫃子暗格裡的賬本，仔細地揣在懷中。佑京到豐州再快也得到明天早晨，她必須想辦法把賬本交給大皇女的人。

她再一次前往大皇女住的院子，這次除了吳連她誰也沒帶。到了門口直接跟守衛說：“我要跟大皇女殿下的人談判。”守衛見她這次語氣堅定，便去跟傅洛通報。

成慕和傅洛對視一眼，都感覺唐亦宣這次是有備而來，傅洛不便出現，離開了房間。為以防萬一，月琰躲在屏風後保護成慕，還放了一隻蠱蟲在成慕床下。看著成慕嚇到瞪圓的眼睛，月琰滿意地笑了，然後得到成慕無語的白眼一枚。

唐亦宣進門時就見成慕躺在床上嗑瓜子，雖然肩膀明顯綁了繃帶，氣色卻不錯。她臉上難掩震驚，外面都傳成慕性命垂危，昏迷不醒，她本以為見到的人會是傅洛。

唐亦宣不傻，冷靜下來後立刻想通其中關竅。她沒有虛偽地行禮，直白地說：“貌似大皇女殿下並非傳言中那般無能。”

成慕把手上的瓜子殼堆到果盤裡，才朝她看去：“所以你想幹什麼呢？我猜你是不是手上有馮秦的把柄，打算拿那個跟我做交易？”

唐亦宣一愣，然後點頭，“我自知死罪難逃，但起碼罪不及家人。”大昭不興連帶罪，誅九族的案例也不多。但她安排人刺殺皇室，陛下盛怒之下未必不會對她家人動手。

成慕坐直了，看她倉惶的面孔，唐亦宣此人，好色貪墨，禍害百姓，這麼多年不被收拾，不光靠馮秦，她自己還是有點頭腦的。成慕沉思一會，“要保下你的家人，倒也不難。不過要看你手上的東西夠不夠扳倒馮秦。”

唐亦宣搖頭，馮秦為人謹慎，連她這個親侄女也防備得緊。

“馮秦手上不少樁命案，但她防備我，並不會跟我多說。我手上的證據不足夠徹底讓她下臺。”

成慕嘆口氣，她就知道沒那麼容易，要是馮秦能輕易被打垮，也坐不上戶部尚書的位置了。

“罷了，等我回宮再處理她的事，你把證據給我看看。”

到了這個份上，唐亦宣早就無力掙扎，只能寄希望於大皇女。她將賬本交給成慕，成慕不太懂記賬，但看上面高額的流水，就能猜到這跟馮秦收的賄賂有關。她將賬本妥帖地收到枕下，然後看向唐亦宣。

“你是馮秦的親侄女，那也應當瞭解她的秉性，這一遭你怕是躲不過一個死。”

唐亦宣苦笑著，她當然知道，或許是因為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她對成慕說：“朝中要對付你的人不止馮秦，還有……”

話沒說完，視窗飛進一支弩箭，直直朝唐亦宣射去，影雪及時出現拉了一把唐亦宣，自己的胳膊卻被劃破。影風從前門翻上屋頂追蹤敵人，月琰也從屏風後走出擋在成慕身前。

唐亦宣驚魂未定地看著影雪胳膊上的傷口，一想到自己剛剛差點死於箭下，她癱軟在地，頭腦一片空白。會是誰要殺她，難道是姑姑嗎？

成慕見影雪胳膊上的傷口不深，鬆了一口氣，問她：“傷口可有什麼特別的感覺？箭頭上沒毒吧？”

影雪搖頭說傷口無礙。

月琰去撿箭，端詳了一會，說道：“箭上沒毒，但力道很大，是衝著奪命來的。”

唐亦宣終於冷靜了下來，她蒼白著臉，望向成慕：“應當不是馮秦所為。她不需要費這麼大力氣提前殺我。”

成慕問她：“你剛剛說朝中還有誰要針對我？”

唐亦宣搖搖頭，她不敢多說了，身邊像佈滿了那隻幕後黑手的眼線，時刻提醒她，多說一句，就會死。

成慕便也不再追問，畢竟能把原身逼得韜光養晦這麼多年，想來敵人不會少。

她讓影雪先去包紮傷口，又吩咐韓柳歌的兩名護衛護送唐亦宣回府，不管怎麼說，這人應當死在律法的鍘刀下，而不是敵人的暗箭。

唐亦宣臨走前深深看了眼成慕，她想問成慕，自己的計劃是如何被利用來給她造勢的？她是如何知道自己會來找她談判？為什麼她的手下會保護她？

但這些問題註定沒有答案。她的人生會在不久後到達終點，生前的諸多罪孽，她終究是要以命相抵。她抬頭看太陽，想起被自己逼死的百姓，被自己謀害的清官。惡有惡報這幾個字，她明白了。

月琰坐在成慕床邊，問她：“唐亦宣被你鬥下去了，之後你是打算提拔誰當豐州郡守？”

成慕“嘶”了一聲，一時還真想不到。馮秦吃過虧，短期肯定不會再安排自己的人到豐州來，恰好傅洛進房間問她情況，結果被一片狼藉的房間和地上的箭搞得懵了一會。

成慕看見她，猛一拍手，人選這不就來了嗎？反正自己是打著風光回京的目的來的，那安排傅洛做豐州郡守也不過是高調play的一環而已。

傅洛注意到成慕看自己的眼神，感覺毛骨悚然的。弄清成慕的目的後，她眼淚差點噴出來，天知道她是有多盼望能不被馮秦這樣的上司管著，郡守多自在啊，嗚嗚嗚，她就知道自己跟對人了。

傅洛激動地胡言亂語，成慕捂起耳朵自閉。傅洛真的……太吵了。

影風剛好回來彙報，打斷了傅洛的輸出，“殿下，恕屬下無能，未抓到人。”

成慕不甚在意地揮手，大boss嘛，難打也很正常。她早就做好長期戰鬥的準備了，這一次回京，她一定要當佑京最靚的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