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離心中輕輕一嘆,心想著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於是不答反問道:“離兒想先請問祖父,此番野哥兒被拐,我哥哥被逼出府,離兒被人推下水這些事兒,祖父怎麼看?”
慕老國公聞言一愣,幾次想要開口,卻又不知該如何作答。
慕離知他為難,卻也不願意輕輕揭過,於是半點兒猶豫也沒有地說道:“此番變故,所有的事情都發生地太快太突然。
離兒好奇,他們是如何將這事情做的環環相扣,又滴水不漏的?如此看來,若說沒有內應,離兒萬不敢相信。”
慕老國公臉色愈發凝重,慕離卻不理會,繼續直言道:“自古兄弟鬩牆不在少數,皇室都慣是如此,高門顯戶也不遑多讓。
可此番我大房禍事不斷,若不是離兒命大,只怕我父親這一脈此時已是絕戶了!”
無視慕老國公驟變的臉色,慕離繼續一針見血地說道:”可若無旁人指點周全,那害我大房之人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成不了這麼大的事兒!
祖父您想想,國公府已是位極人臣貴無可貴,若沒有更尊貴的人在上面撐著,誰又敢拿咱們府上開刀呢?”
“放肆!”慕老國公低聲喝斥道:“小小女子也敢妄議朝堂,這話若傳出去,可是要掉腦袋的!”
慕離也寸步不讓道:“祖父有此一問,不也是想到了這些麼?”
慕老國公瞬間洩了氣勢,怔愣著出神,許久,才緩緩地問道:“所以,你是想叫你二叔出去,避開這些人,別再跟著攪和?”
“與其說是避人,不如說是避禍。”
慕離深吸了一口氣,看著慕老國公一字一頓地說道:“祖父,一筆寫不出兩個慕字,兄弟之爭若是裹到朝堂上去,只怕整個慕家都要跟著陪葬!
所以離兒還是要多嘴說一句,二叔那邊,祖父還是多約束著些吧,再這樣下去,只怕會闖出更大的禍來。”
慕離知道她說這話是僭越了,可現在慕家風雨飄搖,能為家族出力的人卻只有她一個。
既然她過的不痛快,那她少不得要給那些讓她不痛快的人上點眼藥。
畢竟同在慕家這艘大船上,要真讓有心之人抓住什麼把柄,她就算再用心籌謀,也趕不上慕雲嶺這敗家的速度。
慕老國公聽聞此言自然是面有不虞,但想了想,慕離說的也沒錯,便點點頭道:“祖父心裡有數。”
“只是,”慕老國公話風一變,繼而說道:“若要大張旗鼓地派人去尋你,離兒你的名聲可就全毀了!”
慕離心中一緊,她倒是沒想過這些,不由有些感動,故作輕鬆地說道:“祖父您忘啦,死人需要什麼名聲呢?”
慕老國公一愣,就聽慕離繼續說道:“這丹陽城的八卦隔三岔五的就要鬧一出,等新鮮的八卦來了,誰還會記得那個早亡的國公府二小姐呢?
再說了,孫女兒人又不在京中,他們愛怎麼議論就怎麼議論去,只怕他們議論地越兇,那背後之人還越高興呢,這樣也能少些人盯著咱們府上。”
慕老國公實在是不願用這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剛要開口說些什麼,就被慕離搶先道:“祖父,您看看這個。”
慕離趁機掏出賬本和小齊的玉佩往慕老國公面前一推道:“祖父可曾見過這枚玉佩?”
慕老國公看了慕離一眼,知她心意已決,只好拿起桌上的玉佩,藉著窗戶的光線細細地看了許久,才皺著眉頭道:“瞧著眼熟,但一時卻想不起來是在哪裡見過。這是誰的東西?”
慕離心下了然,看來自己猜測的沒錯,於是不緊不慢地答道:“這孩子和野哥兒關在同一個地牢裡,我找到他們的時候,他已經被折磨的沒了人樣,看那樣子,至少被關了好幾年。”
不顧慕老國公詫異的眼神,慕離又開啟賬本道:“祖父您看,這就是我從苦水村帶回來的賬本。
您瞧,這些年他們作惡無數,且拐的盡是些高門大戶家的孩子,這最次的,也是個五品官兒家的。
可唯獨沒有這個孩子的記錄,我找到這賬本的時候,也只有這枚玉佩夾在裡面。”
慕老國公聞言心頭一震,趕緊接過賬本細細地翻看著,越看眉頭皺得越緊,看到最後氣得他狠狠地將那賬本往案几上一摔,怒道:“簡直是膽大包天!!”
慕離默默地給慕老國公倒了一杯茶,直到他漸漸平復了心緒,慕離才說:“那苦水村的村長說,這位三爺,是某個大官家的三公子,和宮裡關係不淺。”
“此話當真?”慕老國公再次被驚到,瞪著一雙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慕離,見慕離確定地點頭,這才沉聲說道:“若是如此,這賬本眼下萬萬不能交出去。”
“是,”慕離說:“眼下慕家自身難保,確實沒有精力去管這些事兒,不過此次苦水村事發,它背後之人必會有所動作,祖父不妨暗中盯著些,先將那個三爺鎖死了再說。”
“這倒是不難,祖父知道該怎麼做。那這賬本?”
“賬本先留在我這裡,任誰也想不到,這東西會在一個‘死了’的人手裡。找不到賬本,就看李富貴和他背後的主子如何狗咬狗吧。
祖父只要盯著官府將苦水村散落在各郡縣的堂口挨個剷除,料想兩三年之內他們也翻不起什麼風浪來,彼時孫兒們也該回京了,到那時再料理他也不遲。”
“你說什麼?”慕老國公驚覺自己聲音太大,連忙壓下來焦急地問道:“離兒你們要留在北地?”
“是。”
“這又是為何?”慕老國公不解地問道。
慕離沉默了片刻,終於問出了心中最想問地問題:“祖父,此番慕家遭難,離兒也想聽聽,對於慕家的未來,祖父可有什麼想法?”
她沒有說慕家大房,而是說慕家的未來,這就是連著慕老國公,慕家上下,還有慕家的榮譽、臉面都包含進去了。
慕老國公沉思片刻,模稜兩可地說了一句:“皇子們漸漸長成,這些事早晚都會來,慕家處在權力中心,不受波及是不可能的。”
“既然如此,那為何不遠離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