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走廊裡瀰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死寂，彷彿時間都在此刻凝固。冰冷的空氣從過道中吹過，帶來絲絲涼意，讓人不禁打起寒顫。

我坐在手術室門口的長椅上，周邊圍滿了持槍警衛。郭雲若和安然在旁邊坐立難安，一會兒坐下，一會兒站起來溜達。

不知道等了多久，也不知道現在幾點，沒心情看手機。手術室的醫生進來出去，好幾趟，還有別的科室醫生，中途被叫進去。

噔噔噔－

影片電話？

我掏出手機，看著螢幕上萊斯的大名。

接不接啊？

手指在接聽和結束通話之間猶豫，鈴聲迴盪在醫院走廊，吵的越來越心煩。

接了吧。

萊斯的大臉又死懟著螢幕出現。“小情侶今天去哪玩呀～”

我沒有開攝像頭，只是看著萊斯的大臉發愣。

“嗯？網路不好嗎？沒聽見我說話？”萊斯舉著手機四處亂晃。

“聽得見。”

萊斯：“剛睡醒啊？！現在都八點了，趕緊收拾收拾玩去吧，你倆一天天臭美的，不得收拾到中午去了，趕緊的！起床！”

“我們可能…一個月之內回不去。”

萊斯猛的從沙發上直起身，皺了皺眉。“怎麼了？”

我把手機放到嘴邊。“就是…昨晚家裡進了點人，然後…我姐被打了兩槍，現在在手術室裡。”

萊斯：“你現在在哪啊？！你把攝像頭開啟！”

我開啟後置攝像頭，照了一下手術室的門。

萊斯起身，手忙腳亂的鏡頭一頓亂晃。“我馬上買票飛過去，醫院位置發給我。”

“家裡……”

“還4管什麼家裡？！他們敢造個反試試！不用管，我馬上過去！”

我感覺要憋不住了，事情積攢的太多……

“你…快點…過來…”

“好好好好好，先掛了吧，我買票啊，很快過去。”

我們只是玩。

沒想幹什麼。

早知道不回來了。

以後都不想再回來。

嘩啦－

手術室的門再次被開啟，一位年輕的護士走出來摘下口罩，手裡還拿著本夾子。

“需要籤一下病危通知。”

？？？

郭雲若竄到那位護士面前。“怎麼就病危了？”

護士：“有一個子彈是打在心臟邊上，不過已經取出來，但是病人情況現在很不穩定…”

“那個…”我抬了抬手。“我籤吧。”

她倆同時看向我，護士走到我跟前。“你是她…”

“妹妹。”

……

她被轉到ICU病房，我只能坐在門口守著，沒辦法進去。

啊！

連自已女朋友都保護不好。

“小玘，吃飯吧，你都坐一天了。”郭雲若拎著飯盆坐到我身旁。

一天了？

過這麼快？

昨天那一整天明明過得像是一整年。

今天怎麼過這麼快？

我掏出手機想看時間，結果沒電開不了機。“沒電了。”

郭雲若拿出充電寶，把插頭插到我手機上。“沒事兒，我給你充。”

充上電後，手機亮屏，第一眼就看到那張在床上拍的照片。

郭雲若看見後，笑了一聲。“你這手機桌布還挺有意思。”

“她非得要拍的。”

“喔？是嗎？我看你也挺願意。”

郭雲若把飯盆開啟放到我手上。“讓你嚐嚐警局食堂裡的燉雞，好吃的不行！”

我拿起筷子，夾了一個小雞腿吃。咬了一口，濃郁的湯汁充斥著整個口腔。“不錯哎！好吃！”

郭雲若撩一下頭髮。“那當然！”

噔噔噔－

郭雲若接通我手機上的影片電話。

萊斯揹著個小包準備上飛機。“明天早上八點就落地，我很快就過去，彆著急。”

他竟然能買這麼近的票。

“我在首都醫院。”

萊斯：“好的好的，上飛機啊，掛了。”

萊斯結束通話電話。

郭雲若緊抿著嘴，猶豫了一下。“那些人…是境外的僱傭兵。”

還有追殺我的人啊…

“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

郭雲若摟住我的肩膀，晃了晃。“哪有？誰還不能回個家啊！我們也沒給你倆看好門，早知道我就不回去了。”

我搖了搖頭。

幸虧她和安然回去了。

“好累啊…”

……

［2036年3月1日］

“小波？”

“醒醒。”

“醒醒。”

“嗯？”我躺在ICU門口的椅子上睡了一晚，眼睛睜開一條縫，看到……

還沒看清，又躺下閉上眼睡過去了。

“別睡啦！”

“再睡就到中午了。”

這句話之後，耳邊安靜了一會兒，就在我馬上要睡死，聽不到聲音前……

“你姐醒了。”

“嗯？！”我猛的坐起來，眼還沒睜開。“哪呢？”

有一個人把我眼給掰開了，我順著眨了眨，眼前清晰起來。

第一眼看到的是萊斯的大臉，扭頭看到郭雲若站在旁邊。

我揉了揉眼。“你來了。”

萊斯摸了摸我腦門子上的繃帶。“這沒事吧？”

我搖了搖頭。“沒事。”

“她醒了？！”

萊斯嘆了口氣，搖搖頭。“還沒。”

我抬右腿踢了他一腳。“連你也騙我。”

“我不騙你，你也不起啊。”萊斯看著我笑了一下，摸了摸我的頭。

“沒事兒昂，我在這呢。”

……

之後的一個多星期，我和萊斯白天在病房門口坐著，只有探視時間能進去看。她身上插滿了管子，整個病房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機器。她就在那裡躺著，觸碰不到她，感覺她離我越來越遠。

晚上，會回金府景家裡，門外的警衛比之前多了兩倍。萊斯偷摸帶來了幾把手槍和十多個彈夾。

［2036年3月10日］

上午十點。

“重症一室的病人醒了！”

幾個醫生和護士同時衝進ICU的大門。

一室？

我睜開眼，猛的抬起頭，把身旁的萊斯使勁晃醒。

“爸！她醒了！”

萊斯迷瞪著眼，擺了擺手。“你別騙我，我困。”

“我沒騙你！醫生剛才都進去了！”

萊斯竄起來，在門口溜達著往裡頭看。

“別看了，你又看不見。”

萊斯著急的來回轉悠。“探視時間什麼時候到啊？”

一個醫生走出門，萊斯衝到他面前。“怎麼樣了？”

醫生堅定的點了點頭。“情況穩定，可以轉去普通病房。”

“謝謝醫生，謝謝謝謝…”萊斯握著醫生的雙手上下晃悠。

他轉頭又拍住我的臉，使勁揉搓。“等她好了，咱仨出去玩！我不能白來！你請客！！”

我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不斷的點頭。“我請客…我請…去哪都行。”

……

這天傍晚，我終於見到她了。

“你…怎麼…來了？”貝唐有氣無力的開口說話。

萊斯扇了我腦瓜子一下。“我要是不來，這一個多星期她估計早跳樓了。”

“切！誰跳樓？！”我不屑的扭頭看向別處，小聲嘟囔著。

“哎呀～”萊斯拍著我的頭頂，陰陽怪氣。“也不知道是誰～一天天飯也不吃，覺也不睡。整天我女朋友怎麼怎麼樣，她怎麼還不醒～什麼時候能看見她～”

我撇開萊斯的手，腦袋往旁邊一躲。

“你…臉紅…什麼？”

“喜歡你。”

貝唐噗嗤笑出來。“我也…喜歡你。”

“大叔，我覺得咱倆還是先出去吧。”郭雲若拉著萊斯的胳膊，要把他拽出去。

“好呀，小美女。走，咱倆去吃飯。”萊斯挎著郭雲若的胳膊一蹦一跳的就出去了。

他神經病啊？！

我回過頭，跟貝唐對上眼，我立馬躲開她的視線。

好討厭…

別看我。

看不見我。

“別老哭了，我都…這樣了…沒勁安慰你。”

“誰哭了？！”我抬起胳膊擦了擦臉。

貝唐深吸一口氣。“你改改…你這毛病吧，難受了哭…舒服的時候…也……”

“滾！”

貝唐用一種得逞的笑容看我。“生氣啦～”

切…

我真憋不住了，抬起兩個胳膊擋住臉。“你嚇死我了，你給我擋什麼？！不用給我擋。我反正也是活不久的人，不用給我擋。”

貝唐：“可是…你走了…我怎麼辦？”

“我不管！我就是不想看見你倒在我面前！”

貝唐笑著撇了撇嘴。“你好自私哦～”

咔噠－

我回頭看到一名醫生拿著一份資料，神情嚴肅的走進來。

“病人家屬？”

我點了點頭。“嗯。”

醫生翻了兩下，面露難色。“她的血液有問題。”

該來的還是來了。

早晚會有人看出來。

我故作鎮定的微笑著。“什麼問題？”

醫生分別看了一眼我和貝唐。“你們倆是…親姐妹？”

我撐著拐站起來。“為什麼這麼說呢？”

醫生皺了皺眉，疑惑著。“她的病危通知書不是你籤的嗎？”

“是我籤的。”

醫生抿了抿嘴。“她血液的成分和普通人不同，而且據我們推斷…對傷口，對身體有極強的恢復能力。”

極強的恢復能力？

難不成…我也有？

“我們不確定…血液裡的成分是不是有害的，可能需要你抽血，對你也檢測一下。”

我笑著搖了搖頭。“我可以不同意嗎？”

醫生：“那我們需要把情況上報給警方，因為你們可能涉及到…人體實驗，這是違法的，到時候還是要抽。”

靠…這怎麼整？

要是這種事傳播出去，會有更多的人來抓我們倆。

我拄著拐移動到醫生跟前。“你能保證，無論什麼結果，都不會傳播出去嗎？”

醫生點了一下頭。“病人和家屬的隱私我們當然會保護，更別說你們兩位是警方的人了。”

我回頭看了一眼貝唐。“我馬上回來哈～”

貝唐溫柔的笑著點了點頭。

“走吧。”我跟在醫生後面一塊走出去。

……

抽完血後，我就又回到了病房，和她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她說累了，我也就不說話了，就互相瞪著眼看。

看不夠。

我一直在思考，要是秘密被發現了可怎麼辦？就怕有人把訊息傳播出去。

得有多少想長生不老的人找過來啊？！這裡的醫生真的不會說給自已的家人嗎？

還有那幫追殺我的人，都是誰啊？！當場死亡，也沒辦法問出身份。

唉…出來一趟好多事。

不想玩了，想回家。

時間來到晚上十一點，醫生說檢測結果出來了。還叫了警方最高負責人。

竟然不是唐宏波！

“你好，我是中央警局局長，王瑋。”一個五十歲的大叔，看著還蠻和藹的，向我伸出手。

我把右手的拐放到左手上，右手伸出去握住他。“你好，我是…那個…波…羅玘。”

唐宏波被撤職了？還是又升官了？

劉川和郭雲若也在。

此時此刻，病房裡七個人，嘴應該都挺嚴實。

醫生嚴肅的清了清嗓子。“下面的問題請如實回答。”

我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瞬間緊張起來了。

該來的總會來。

醫生先轉頭看向萊斯。“你算是她倆的？”

萊斯雙手疊放在身前，乖巧的站著。“爸！”

呵…真有意思。

醫生皺起眉頭。

萊斯趕忙解釋道。“不是親的，都不是親的。那個是從三歲開始跟著我的，這個是前些年才跟著我的。”

醫生點了點頭。“那…這樣就能說清了…嗯？”

醫生說完這句話後，眉毛皺的更深了，不停的翻著手上的檢測結果。

“你說的有問題，一個從三歲跟著你，一個前些年跟著你。”醫生抬頭看向我和貝唐。“你倆中間分開過？你們倆是被他拐走了？”

“啊？？”

他這一問，把我們三個明白人也都問懵了。

“可能是我問的不行，我也有點懵。而且你們倆的資料也有問題，我需要一份真實的個人資訊。”

郭雲若在旁邊舉了舉手。“我給你的就是真實資料，算是絕密程度的。”

醫生扭頭看向郭雲若，搖了搖頭。“不不不不。既然是雙胞胎親姐妹，年齡怎麼會不一樣？出生年月也不一樣。”

“啊？！什麼雙胞胎？！”郭雲若都驚了。“小玘是獨生女！”

靠！

這怎麼跟他們解釋啊？！

這種不現實的事情，他們真的行嗎？

王瑋：“羅玘，你應該全都知道吧？所有事情，我覺得你需要告訴我們。”

我長出一口氣。“有一個人，已經死了，叫凱倫。他從最開始就知道了我的身份，給我用了一種…可以長生不老，永葆青春的藥物，但我不知情，所以我的年齡定格在22歲。”

我抬起手，向後指著貝唐。“她也吃了。這種藥是依照我自身條件研發的，她吃了以後，才會變成這樣，突然跟我有了血緣關係。”

“這方面的事情，他們沒有參與，只有凱倫和勞斯兩個人密謀。”

王瑋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嗯，知道了。”

？？？

他不震驚嗎？

醫生：“那個藥還有嗎？”

我搖搖頭。“都扔到大海里了。”

“行，知道了。沒什麼事了。”醫生微微躬身，離開病房。

就這？

沒點反應？

是不是有反應也沒用，畢竟藥已經都沒了，想在研究也不可能，弄解藥就更不可能了。

郭雲若緩緩走到我面前，開始捏我的臉。“我說呢，感覺你都沒變，小性子還是像以前那樣。還有你這傻戀愛腦也沒變。”

我攤開雙手。“你們不覺得震驚嗎？這是醫學史上沒有的！”

郭雲若：“震驚有什麼用？這種事情放的越平常越好，防止有不懷好意的人接近。”

我衝她豎起大拇指。“你還真是成熟啊！”

郭雲若摸了摸我的頭。“那當然了，小朋友～”

我猛的抬手指向房間門那邊。

“滾。”

但是。

都太沒反應了吧？

真是我太幼稚了？

不能吧？！

——————

那次意外啊…

貝唐坐在科尼的理髮店沙發上，回憶起了和小波經歷的最後一次大事。

萊斯給科尼講著前兩天的毒販。貝唐閉著眼像是睡著了，想著以前的事。她每次一閉上眼，從前發生的事都會像電影一樣在眼前播放。

貝唐從兜裡掏出一盒煙和打火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打火機點燃。

她以前並不明白為什麼小波總是要抽菸，而且還戒不了。

現在…好像明白了。

“汪汪汪汪汪！”

貝唐忘記小八還在旁邊，睜開眼趕緊把眼掐滅，摸了摸它的毛。

“抱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