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臺春秋道人道:“我看幾位師侄傷得不輕,大家都是一家人,見溪師侄,不如讓我們去慰問一下。”
“家醜不可外揚,我這幾位師弟師妹修為淺薄,丟盡臉面,還請各位師叔先讓天廊宗處理內部醜事,最起碼收拾乾淨了,再請幾位光臨。”見溪微笑著拱手,“諸位師叔的情誼,天廊宗先記下了。”
作為天健大陸為數不多敢跟御史臺對著幹的宗門,天廊宗不只是不客氣,幾乎是到了不給任何臉面。
見溪曾經一度想在天廊宗門口豎個牌子:御史臺與蟑螂不得入內。
被燒穿的飛舟搖搖晃晃飛回杏春宗,眾人抬起頭,還能看見那飛舟露著大洞冒著煙,見溪嘆氣:“宗門後勤丟臉了,在下先走一步,還望各位見諒。”
七峰主控制著整座飛舟平安降落,華縝早就帶人恭候多時,由六峰主主陣,眾醫修加持生血肉大陣,為歸塵穩定肉身情況。
而花棘帶走了季三簡。
見溪趕回來的時候只來得及看見花棘留下的花語,她接住花瓣,嘆氣:“可憐的娃…”
就這麼孤身落到花棘掌中。
神獸的傳承潛藏於血脈中,九霄大帝的天雷化身不肯放過凰霄就是因為他想得到這血脈之中的鳳凰真意,為此,凰霄不得不用大部分神識守衛自己的識海。
可這不代表她不知道外界發生什麼,恰恰相反,她太知道了。
她有分出一部分神識維持自身的最低生存標準,她縱容相信季三簡,而在面對真正危機的時候,凰霄選擇保住季三簡。
所以,她的神識歸位,和歸塵一起對抗判官陸厄。
那地府深處的啼鳴應該是地藏坐騎諦聽,那位真正從上古活到至今的神獸,也只有他,才能讓陸厄退步的同時將她們擊出鬼門關。
季三簡為了保護凰霄的身份不洩露,被擊出鬼門關的瞬間將她收進自身的靈獸空間,可是鳳鳥一族太高傲,而凰霄本身的神識又被天雷所迫退守識海。
不受控制的涅槃真火,直接囚住季三簡!
金丹境之上一步一天塹,元嬰境的元嬰是修士的第二條命,出竅境溝通天地重塑肉體凡軀。
靈肉合一,靈魂威壓大成!
靈魂威壓大成者,可創造一方領域。
花棘的領域,名為弱水。
地水盡處是黃泉,天水盡處為弱水。
弱水之處,萬物沉淪,走過路過的狗都爬不出去,隨便飄來的花只能葬在這。
花棘慈悲大起,將季三簡扔進去。
季三簡很難講自己在經歷怎樣的死法,要麼燒死要麼溺亡,鳳凰真火不肯退步,弱水也不肯放過她倆。
冰火雙重酷刑加身,季三簡所有的手段盡出,無間地獄出現,地獄內的牛頭巨人試圖冰霜開道,而白骨鬼王想要揹著季三簡向上爬,但涅槃真火太烈,他只是碰了一下,半條胳膊直接被燒燬。
體內的五行靈根也沒歇著,瘋狂運轉排斥弱水,想要為季三簡求得一條生路。
求生與死亡,季三簡陷入了虛無。
一百五十年前,在凰霄的成年儀式上,鳳鳥一族的先知預言凰霄與一凡間男子緣分匪淺,正因這一句話,才有現在諸多事。
而鳳鳥一族的先知是最接近天意的,他的預言不會出錯,只是太過模糊。
緣分匪淺的,不是季書璧,而是季書璧的一半血脈,也就是因此降生的季三簡!
天道處心積慮,將季三簡帶到天健大陸,而這之間有足足一百餘年的時間差。
季三簡有被撞死時的記憶,有投胎轉世到簡鹹肚子裡的記憶,唯獨,她忘記自己曾經在虛無中度過的一百餘年。
當死亡和求生碰撞,精神肉體相撞之下,季三簡終於想起那在虛無中的一百餘年!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季三簡,這就是天健大陸,你抬頭看,能看到那些死去的人嗎?】
季三簡終於記起,她見過真正的天道,不是那一次心動境渡劫時,而是在一百餘年前!
那時候,她剛剛被車撞死,靈魂還未跌進輪迴道就被一股力量帶走。
她到天健大陸的時間,比她記憶中更早。
數百個靈魂體飄在天健大陸一處無人之處的上空,天道的力量推了她一把。
【去吧,去活下去,去求一線生機。】
初時,她和那數百靈魂體一樣不知道該做什麼,他們只知道得到了機會,但不知道該怎麼把握。
她們茫茫然的在這裡到處飄蕩,很快就有人因為靈魂後繼乏力而去輪迴,季三簡害怕輪迴,她不想再回到那個世界,她恐懼自己的下一世會不會還這麼曲折。
她太渴望,過正常人的生活。
那已經是不知道多少天以後,季三簡靈魂的力量所剩無幾,季三簡坐到一塊石頭上休息,她抬頭看天上的烈日:活不下去了嗎?
“小姑娘。”
季三簡聽見有人在叫她,她轉過頭,看到那是一個和她差不多慘的白面書生。
白面書生看起來時日無多,他躲在陰涼處靠著山穴休息。
“你叫我?”季三簡問他。
白面書生點頭,問:“有水嗎,我想喝一口。”
季三簡搖搖頭:“對不起,我已經死了,沒有那些東西。”
大概白面書生也知道自己熬不下去了,兩個人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天來。
白面書生問她:“你死了怎麼不去投胎?”
季三簡覺得他挺有意思:“你為什麼不驚訝我死了卻還能說話。”
白面書生低低笑起來,他笑起來時很好看,尤其是那雙眉眼,太過慈悲無害,烈日的光照進去,也被柔和了溫度。
“這裡可是歸墟之地,上古眾神的埋骨之所,在這裡發生什麼都正常。”
季三簡只在小說裡聽過這些詞彙,她抱著自己的膝蓋,低下頭:“這不是我的世界,我的世界裡沒有靈氣也沒有修士,我不懂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但我又要死了,”季三簡嘆氣,“我苦了一輩子,不知道下輩子能不能有個正常人的命。”
白面書生問她:“你不想求大富大貴嗎?”
季三簡搖頭:“我不想,哪怕讓我當個種地的農民也好,我只想靠自己的雙手去賺錢。一日三餐溫飽不愁,下田回來晚上有時間做一些手工,家裡再養幾條貓貓狗狗,有我一口也有它們一口這就足夠了。”
“就這樣嗎?”白面書生的聲音很溫柔,似乎在害怕驚擾季三簡的美夢。
“就這樣。”
白面書生撐起自己的身子勉強走向季三簡,他似乎得罪了太陽,在陽光下每走一步都是折磨,他蒼白的手指點在季三簡的額心:
“那聽起來很不錯,我這一生是沒機會看到了,小姑娘,我希望你得償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