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榮王朝駐紮在見息大都的軍隊總共有十三支,坊間將其分為內軍和外軍,內軍駐守皇城拱衛皇宮,外軍則可自由調派。
雪狼衛歸於外軍,憑藉戴持禎自身的能力,是完全查不到長盛宮內部的情況,季三簡敢信任他,則是因為另外一個人。
戴氏庶長子戴牧恩,少時曾為太子眾伴讀之一,如今在御林軍任副統領。
“大哥,”戴持禎敲響戴牧恩的書房房門,“弟弟可以進來說幾句話嗎?”
平通坊戴氏世襲罔替,規矩繁多,像戴持禎和戴牧恩這樣同樣出身庶出的,之間也要講究長幼尊卑。
“進來吧。”書房中,戴牧恩放下練字的毛筆,問戴牧恩,“今兒怎麼有空來大哥這?”
“大哥記不記得之前震驚醫師協會的季丹師?”
兩年前,有位天才丹師橫空出世,誰也不知道她的底牌,只知道這位奇女子,能以修真界的藥材入藥。
初時,雖有醫師協會為證,可誰也不敢信,後來是有武師境吃下以後發現自己不僅增長了力氣還在修為上大有增進,大家才漸起爭搶。
有人吃了螃蟹,便有人嘴饞螃蟹的鮮美。
這兩年來,除了那一個上古語言文字“季”外,誰也不知道與季丹師有關的更多訊息。
為此還惹出一個笑話,季丹師用作署名的“季”,為上古先人文字,初時大家不認識,以為是什麼藥草。還是有國子監的人十金買來丹藥後按照藥瓶上的字查察相關,才知道是甲骨文的“季。”
季丹師的神秘,戴牧恩是知道的,這兩年他也動過些心思,可惜一直沒查到。
“記得,怎麼了?”
“那位,來都城了。”
“你怎麼會知道訊息?”戴牧恩有些不信。畢竟論實力,他遠高於自己的這位庶弟,要知道,季丹師橫空出世後,連家族嫡長子都動過心思,照舊沒找到人。
“大哥應該知道我與常家嫡三子關係不錯,”戴持禎指的是軍醫,那位桃春坊常家的叛逆三少爺,“季丹師出名以後,醫師協會請她編撰醫書,常三也參與了。”
“原來如此。”
太醫院和醫師協會關係匪淺,太醫院專供皇家,而醫師協是整個凡俗界的,二者經常合作,互惠互利。
戴牧恩瞭解常三,桃春坊是當年特地劃給太醫院的住宅區,常家三代太醫院院長,常三本也該是太醫,要不是這位三少爺非得嚐嚐人間疾苦。
常家和戴家不同,戴家家大業大,枝繁葉茂,子弟既得益於家族又受制於家族,像他們這些庶出,很難有自己選擇的機會。常家只有三代,在戴家面前還是新生的世族,他們的子弟相對自由些,能允許常三順著自己心意走。
這位少爺不愛病人愛病況,沒心思為達官顯貴服務,寧可去軍隊裡面養狼給狼看病。倒也因此,頗得醫師協會看重。
戴持禎道:“常三去雪山執行任務,知道自己短時間內回不來,特意給我留了能聯絡上季丹師的信物。大哥,太子的病怎麼樣了?”
大榮王朝屹立千年,能活下來的世家大族各有底牌,像他們這樣的世家子弟,也少有沒心眼的,電光火石之間,戴牧恩已經轉了好幾個腦筋,他問:“你說常三早知道季丹師這個時節會進京?”
很明顯,戴牧恩有心眼,戴持禎沒有。
此時,戴持禎還沒反應過來:“…怎麼了嗎?”
“季丹師不是見息大都的人,這個大家早就知道了,要是這正四城裡誰家能培養出這樣的弟子早就到陛下面前討賞了,根本不會藏著掖著這麼久。”
正四城是大家對見息大都的戲稱,當年見息大都建城時是按照正南正北的方向打造,若是從天上俯瞰,會發現見息大都差不多是方形。
而根據“天子之居,建中立極”的觀念,皇城及長盛宮在正北的中心軸上,統領全城。
戴牧恩繼續說道:“季丹師早不進京晚不進京,偏偏在童試頭籌們進京的日子出現,是她的孩子在這一批頭籌裡?”
戴持禎隱隱感覺有什麼不對勁,但太遲了:
“這兩年自季丹師出名以來,大家都對她有過招攬之意,可季丹師從未理睬過,想來是她心中早有決斷。如今,她趁著自己孩子進京的時機踏入見息大都,兜兜轉轉將這個機會遞到太子麾下,十三弟,她是否是需要太子府與之合作?”
戴持禎張嘴,沒發出聲音,他就是覺得,早知如此,應該讓季小簡自己來說!
戴氏子弟眾多,戴牧恩排行老大,戴持禎排行十三,兩人相差十歲有餘,戴牧恩其實對自己的這個弟弟不熟,僅知道他浸淫武道但天賦有限,一輩子沒什麼大機遇的情況下很難突破到武宗境。
武師境在見息大都太普通了,在戴氏也談不上突出,至此,戴牧恩才正眼起好好打量戴持禎。
而戴持禎現在覺得“頭腦簡單,四肢發達”這句話說得是自己。
戴持禎:“我…再聯絡聯絡?”
“以上就是,我哥的意思。”
荒郊野嶺,季三簡邊聽著邊用完餐,她優雅地擦擦嘴,保持一下微笑:“所以,你差點把我給賣了?”
戴持禎深吸一口氣:“意料之外。”
“你哥最起碼還有誠意。”
知道委婉的用“合作”這個詞,先給了“季丹師”面子,意思咱倆平級,有事好商量,而不是一上來就給個下馬威。
“那你的意思呢?”
“假官憑還沒辦下來,我要見你哥,不能在城裡。”
“在這?”戴持禎伸手比劃,“我哥怕不是能懷疑我要把他拐出來殺人滅口爭家產。”
季三簡保持微笑:“急什麼,給我時間。”
“幾天?”
“三天後辰時,你帶你哥來這裡。”
“哦。”戴持禎得到答案,起身離開,又被季三簡拽住。
“你幹嘛?”
“你急什麼,幫我個忙。”
季三簡進不了見息大都那尊貴的城門,可阿卓可以啊,誰讓人家只是一隻可可愛愛人畜無害的乖巧闊耳狐。
闊耳狐靠著男子精壯的胸膛,被抱進了見息大都——買床。
草蓆真的睡不下去了!
季三簡有意,陸合明也就能在天涯茗樓對面聽完了全程,他問:“你打算和太子殿下合作?”
“太子有出身、有軍功,還有和皇帝的人情在,只要他不起兵謀反,其他幾個人再掙扎也沒希望。”
思及此,季三簡嘆了口氣:“咱們倆時間終究是太少了,放在別的話本里,咱倆這戲能寫到劇終。可這是修真本啊,咱倆只有兩年時間了。”
季三簡精緻的小臉耷拉成“囧”字,凰霄看見,按著她的嘴角往上提:“要笑!”
“好。”季三簡露出一個傻傻的微笑。
“小崽子,要多笑。”
凰霄捏她的小臉蛋,她還是覺得季三簡太瘦了,不知道為什麼,她分明吃很多,可就是不長肉。
傳音石中傳來陸合明的聲音:“他倆好像吵起來了,二殿下的幕僚拂袖走了。”
“他的眼睛怎麼樣?”
“...我不敢看,怕被發現。”
“小心是對的。你去找老戴,他抱著阿卓買傢俱去了,我準備給你這個山洞裝修裝修。”
“對不起,我沒有帶來太多有用的訊息。”
“急什麼,一口吃不成胖子。”
陸合明畢竟是真正的十二歲,他的人生能活下去全靠這滿門血仇帶來的仇恨,他沒辦法做到不急。
白胖小公子哥按照季三簡的指示找到戴持禎和阿卓,戴持禎看見他,扔給他一個戒指:“你來得正好,季小簡說你會用。”
“什麼東西啊?”陸合明皺著眉接過。
季三簡的聲音適時傳來:“儲物戒指嘍,你有靈氣,能用上。”
修真界的東西在凡俗界那可是千金難求的珍寶,陸合明聽見這是儲物戒指,大為感動…
“哎呀,阿卓要求太多了,又要床又要桌子,恨不得買個皇宮,沒有儲物空間根本搬不回來,煩死了。”
陸合明的感動到此為止。
“哦。”
季三簡嘴角勾起一抹笑,聲音仍舊賤兮兮的:“這戒指滴血認主才能用,它可是我孃親的遺物,你要善待哦。”
陸合明被季三簡弄得忽上忽下,也不知道該是什麼心情了,不過被她這麼一打岔,心情輕鬆不少。
接下來,兩位男士見識到了女性在逛街購物上面的天分。
總有些事,只分性別,不分種族。
“你們覺得這個幔帳和這張床搭起來好不好看啊?”
“那這個顏色呢,配上這個翡翠貔貅枕怎麼樣?”
“這張烏木做工也不錯,我很喜歡它天然生成的這個紋理,很有藝術感。”
“...”
是他們在藝術上修為淺薄了。
雖然阿卓只會在沒有旁人的時候開口,但是在她張嘴的這些時間裡,陸合明確確實實感受到了時間是種殘忍的存在:為什麼還沒結束?
“我覺得這個屏風也不錯,這種仙鶴踏雲歸的意境就很適合季小簡的身份,你們覺得呢?”
戴持禎看著旁邊那三千兩白銀的定價,他口乾舌燥:“確實不錯,但是吧…就,你錢夠嗎?”
“夠啊,”阿卓眨著漂亮的大眼睛,“不是吧,真的會有人不清楚自己這兩年在她身上搭了多少銀子嗎?”
戴持禎想了一下她那逐漸離譜的丹藥定價…
“打擾了,是我冒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