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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鹽販

阿花被後孃喚走後,沈婧獨留原地,狗娃的魚簍也見了底,他憨厚地對三桂嬸說:“娘,大丫好像很久沒來鎮上了,要不我帶她四處轉轉,攤子您先照看?”

沈婧連忙擺手婉拒:“不用麻煩狗娃哥了,三桂嬸,我自已隨便逛逛就好,您還是讓狗娃哥幫您看攤吧。”

三桂嬸卻佯裝嗔怒,笑道:“丫頭,跟自家兄弟客氣啥?狗娃正巧要去買鹽,你就跟著他,有啥想吃的告訴他便是。”

沈婧揹著揹簍,不急著回去,這是她第一次出張家灣,所以頗有興致地逛起了青石鎮。

她和狗娃便在青石鎮上一前一後地慢慢逛著。

此時陽光正好,狗娃亦步亦趨地跟著沈婧,手心捏著的銅錢微微出汗,他的心有一些緊張和激動。

沈婧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兩側店鋪,雖不及後世的繁華多樣,但那古樸的木門、斑駁的招牌、琳琅滿目的土產,無不透出一種獨特的鄉土韻味。

但是隻是看看而已,好不容易賺到的十文錢,沈婧一文都捨不得花。

沈婧腳步輕快,卻始終未開口言談,狗娃則心事重重,兩人保持著微妙的距離,默默前行。

逛到一家掛著“官鹽專賣”招牌的小店,沈婧想到三桂嬸說讓狗娃去買點鹽,狗娃來不及阻止,沈婧便抬腳進去了。

小店不大,守店的是一個胖乎乎的中年大叔,此刻正慵懶地打著盹,聞聲勉強睜開半隻眼睛,懶洋洋問道:“要什麼?”

櫃檯邊,一隻敞口麻袋裝滿了鹽,沈婧湊近細觀,只見鹽粒間夾雜著不少砂礫,色澤泛黃,品質堪憂。她微微皺眉,心中嘀咕,看起來這些鹽的品質都非常差啊。

“老闆,這鹽怎麼賣?”沈婧聲音清脆地詢問。

“六十文一斤。”掌櫃的隨口答道,眼皮又開始耷拉下來。

“這麼貴!”沈婧脫口而出,聲音中帶著驚訝。

她心中盤算,採幾天菌菇才掙得十文錢,尋常人家一天開銷不過十來文,鹽作為生活必需品竟如此昂貴,難怪古人常說“鹽貴如金”。正當她想進一步詢問時,掌櫃的已調整坐姿,擺出一副逐客的架勢。

狗娃見狀,急忙拉住沈婧的衣袖,向掌櫃賠笑道:“大叔,真對不起,這是我妹子第一次出門,什麼都覺得新鮮。給您添麻煩了,我們這就走。”

掌櫃的鼻子裡哼了一聲,算是回應。

出了店門,沈婧不解地問:“狗娃哥,你不是要買鹽嗎?”

狗娃神秘兮兮地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壓低嗓音:“不在這裡買。”

原本並不在意的沈婧,被狗娃這一番舉動勾起了強烈的好奇心,決定跟隨他一探究竟。

狗娃領著沈婧穿街過巷,來到了一座破敗不堪的土地廟前。

廟前稀稀疏疏蹲坐著幾個衣衫襤褸的乞丐,他們彼此間低聲交談。

狗娃示意沈婧在不遠處一棵老槐樹下稍候,樹蔭恰好遮住了她的身影。狗娃上前去和其中一個老乞丐進行攀談。

沈婧依言站定,饒有興趣地觀察著眼前場景。

只見一名乞丐向旁邊的小乞丐遞了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悄然離去。

沈婧正全神貫注之際,突然頭頂一陣劇痛襲來,彷彿被什麼東西砸中,她痛得忍不住“哎喲”一聲。

這一聲驚呼打破了廟前的寧靜,周圍幾個原本閒散的小乞丐瞬間警覺,手持木棍悄無聲息地圍攏過來,氣氛驟然緊張。

狗娃聞聲疾奔而至,一把拽過沈婧護在身後,面向那群乞丐,臉上寫滿歉意。

他連連抱拳,語氣誠懇:“諸位兄弟,這位是我家妹子,頭一回來鎮上,不懂規矩冒犯了各位。還請高抬貴手,多多包涵。”

這時候,只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正從樹上輕盈地躍下,穩穩落在眾人面前。

這位少年身著一套洗得發白的灰褐色短打,劍眉星目,雖有三分痞氣,但那雙眼睛裡流轉的盡是生活磨礪出的人情世故與機敏狡黠。

少年甫一落地,周圍的小乞丐們瞬間瞬間蜂擁而上,七嘴八舌地嚷道:

“泰哥,你咋回來了?是不是又給我們帶好東西了?”

“泰哥,這次進城有沒有去館子裡吃過好的啊?別忘了我們這群兄弟!”

“泰哥,你手頭寬裕不?賞幾個錢讓我們樂呵樂呵唄~”

……

面對這一群鬧哄哄的小弟,少年非但沒有半分不耐,反而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的笑,從容自如地與他們嬉笑打鬧。

只見他隨手從小乞丐們的手中搶過一個油漬斑斑的包子,毫不在意包子表面沾染的黑漆漆的手印,大口咬下。

先前與狗娃交涉的老乞丐也顫巍巍地走來,舉棍作勢要打:“你個臭小子,知道回來看老子了?”

少年非但不躲,反而笑嘻嘻地上前,給老乞丐一個結實的擁抱:“阿爺,我這不是來看您了嘛,還給您帶了最愛的順安縣城的‘週記滷鴨’的鴨掌和鴨屁股!”

老乞丐接過布袋,佯怒道:“臭小子,還有點良心。”隨即轉身找個清淨處,津津有味地啃起了鴨掌。

不久,先前離去的小乞丐提著一個袋子來到狗娃跟前,遞給他:“喏,這是你要的。”

狗娃開啟一看,沈婧好奇地湊近觀一瞧,原來是一包鹽!

鹽粒潔白如雪,細膩如砂,與市面上常見的官鹽粗礪之態截然不同。沈婧忍不住伸出手指拈了幾顆,放入口中品嚐,鹹味適中,純淨無雜,竟與她在記憶中現代精製食鹽相差無幾。她驚訝不已,沒想到這個時代的鹽提煉技術竟能達到如此水準。

“狗娃哥,這鹽多少錢?”沈婧低聲詢問。

狗娃悄悄伸出三根手指,比劃了一下。

私鹽!

沈婧心頭一震,這兩個字在她腦中炸開。

販賣私鹽歷來是朝廷嚴懲之罪,可謂刀尖上舔血的營生。沈婧心中一緊,狗娃察覺到她的不安,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無妨。

沈婧轉過頭去看那群乞丐,她不經意間抬眼望去,恰巧與那個少年對視。那少年雖然滿臉的不羈和狡黠,但此刻他的眼神卻深邃而專注,彷彿黑色的瞳孔猶如一個無底黑洞,能夠吞噬一切窺探的目光。

這種突如其來的壓迫感讓她很快找回了理智,她匆忙低頭回避了少年的目光,拉著狗娃,趕緊離開了那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