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婧不知道自已睡了多久,當她再度從夢境中甦醒過來時,夜色已悄然降臨。
整個房間沉浸在一片漆黑之中,沒有一盞燈火為她驅散黑暗。
唯一能讓她勉強看清周圍環境的,是透過茅草屋縫隙間灑落的皎潔月光,這微弱而冷冽的光線映照出模糊的輪廓。
沈婧試圖坐起身來,老舊床板不堪重負,發出一聲淒涼的吱呀聲。
一天未進食,腹中早已空空。沈婧艱難地坐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門“吱呀”一聲開了。
那農婦,就是這具身體的娘,端著一隻破舊的碗走到了她的面前,裡面盛著一些稀薄的白粥。
看到那隻破裂的碗,和隱約還飄著一些未知懸浮物的白粥,沈婧內心湧上噁心,她實在是喝不下去。
她娘又悄悄地瞥了一眼屋外,此時只有遠處的小黃狗偶爾傳來幾聲低吠,確認四下無人留意後,才從貼身的衣襟裡掏出一個皺巴巴、硬邦邦,有些發黃的饅頭。
她心疼地說:“大丫兒,這是孃親私下裡藏著的,千萬別讓小寶看見。”
沈婧盯著眼前這個饅頭,看得出來那是她娘好不容易的來的食物,儘管飢餓感在胃中反覆翻騰,但她卻無法說服自已去咬下一口。
饅頭表面因擠壓而顯得乾癟褶皺,這讓她情不自禁地感到一陣強烈的噁心與排斥。
“我不餓。”沈婧苦澀地擠出這幾個字,她的手輕輕撫過自已空蕩蕩的腹部,感受那份刻骨的飢餓。
這什麼狗穿越,我爸媽小時候怕都沒吃過這苦,偏偏我還得來吃這種苦。
也許見沈婧不搭理自已,她娘面露幾分落寞。她把那個饅頭小心翼翼地擱在桌子上,看了看,又不放心,遂尋了塊舊布頭仔細遮蓋起來。。
“小寶娘~”正在這時候,屋外響起了幾個婦人的親切的叫喚聲。
“噯,來了來了~”她娘聞聲便急匆匆出門迎客。
不多時,小屋裡擠進了幾位前來探視的村婦。
“餘嬸子,阿仲娘,狗娃娘,今兒個咋都一塊兒來了?”農婦忙得腳不沾地,熱情招呼幾位客人進屋。
藉著朦朧月色,沈婧辨清了來者的模樣,她的目光被其中一個婦人吸引,只見她身穿一襲荊布衩裙,沒有金銀珠寶首飾點綴,只簡單地盤了一個簡單的髮髻,但是她眉如柳葉,目如秋水,流轉間彷彿有千種柔情。
沈婧一看這婦人,就覺得似乎不應是這田間地頭的尋常人物,倒像是出自大戶人家,平日裡溫婉賢淑。
“大丫可好些了嗎?”這時,一個面容樸實敦厚的農婦關切地問話,同時手中提溜著一籃子新鮮雞蛋,“小寶娘,這是我們自家雞下的蛋,你拿去給大丫好好補補身子。瞧丫頭這身子,實在太瘦弱了。”
她娘連連推讓:”狗娃娘,這鄰里鄰居的,哪能老收你們的東西……”
狗娃娘一聽,佯裝嗔怒道:“哎呀,你就別客氣了,又不是給你吃。大丫確實得好好補補,咱們莊稼人誰不清楚誰家的事兒?不瞭解情況的,說不定還以為你們虧待了她哩。”
說著,她又補充道:“再說了,這也是看在福林哥的份上嘛”
旁邊的那位慈祥的老太太也跟著勸慰:“小寶娘,你就收下吧,都是心意。”
老太太說著,從背後拿出個竹籃,裡面是一塊醃製好的臘肉和一小包砂糖,“這些都是特意給大丫孩子的,給她補補身子。”
那美婦人瞧見床上的沈婧,眼神裡滿是憐惜,柔聲細語地問候:”大丫,現在還疼不疼吶?有什麼想吃的,跟嬸子講。“
沈婧望著這群家境顯然比自家殷實得多的婦人們,心裡暗歎自已穿越後的命運多舛,看來這會兒真是成了村裡數得上的特困戶了。
正當她思量之際,她娘愁容滿面地道:“醒了到現在滴水未進呢,真叫人擔心。”又擔憂道,“你說這孩子,腦子該不會摔壞了吧,現在都不認人了。張大夫說是腦袋裡有淤血,也不知道該怎麼養。”
那老婆婆聽罷,寬慰道:“瞎說個啥!大丫福氣大著呢。”說罷,接著,她也忍不住埋怨了幾句,“小寶娘,不是我說,阿根這次下手忒重了。小寶落水也不是大丫故意的,她還幹那麼多活呢,哪有眼睛時時刻刻盯著。”
“說到底,關鍵時候,哪個先撲通一聲跳進河撈人的?還不是咱大丫!阿根那傢伙,也不看看清楚就動手,不分青紅皂白的,這是要弄死她啊。”
“這繼女也是女啊,你們不心疼,你們做父母的心腸硬,我老婆子看了心疼。”老婆婆低聲嘟囔著,渾濁的眼眸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責備,“這偏心偏得喲,跟李老太婆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簡直沒二樣。”
她娘像是被戳到了痛處一樣,眼圈紅紅:“她可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能不心疼麼?只是阿根那火爆脾氣,我哪敢輕易招惹啊!”
正當此時,沈婧腹中的飢鳴聲“咕嚕嚕”地響了起來,在靜謐的屋內顯得格外突兀。
“哎呀,大丫可是餓得緊了?”狗娃娘聞聲立刻體貼詢問,目光掃過房內,瞥見床沿擱著一隻陶碗盛著稀粥,便快步上前,打算親自喂沈婧進食。
嘔~
沈婧瞅見那髒碗和泛黃的米粥,頓時胃中一陣翻湧,喉頭不禁發出一聲乾嘔。
狗娃娘滿臉不解,心頭納悶道:“這好端端的,咋就頭一碰,連腸胃也跟著犯倔了呢?”
那美婦人卻心思細膩,察覺到了沈婧可能是對不乾淨的東西反感,她輕撫著沈婧的背,溫婉如水:”瞧這情形,怕是大丫頭部受傷之後,頭暈乏力,體內元氣不足,恐怕是氣血虧虛所致。“
她旋即轉過身,朝著那婆婆提議道:“嬤嬤,要不您趕緊回家給大丫熬一碗清湯麵來,麵食軟糯易消化,正適合病後調養。”
婆婆聽聞,點頭應承:“好好好,我這就回灶頭去做,好了讓阿仲給大丫熱乎乎地送過來。”
美婦人又看向一邊的程氏,同樣溫言細語地囑咐:“程阿姊,你不妨也順便煮上一兩顆土雞蛋,大丫身子單薄,正該補些營養。”
程氏一聽,應聲道:“那是自然,我這就去辦。”說著,已匆匆走向廚房。
那美婦人輕輕安慰道:“大丫,別擔心,你很快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