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母是個能說會道的人,在她影響下,程氏也漸漸開啟了話匣子,開始滔滔不絕地誇讚起自家的閨女來。
“我家大丫啊,從小就聰明伶俐,做事有條有理,家裡家外都是一把好手。”程氏的臉上洋溢著自豪的笑容,她沒想到自已內心深處對女兒的驕傲,竟然在今天找到了出口。
兩家人圍坐在一起,越聊越投機,氣氛熱烈而融洽。然而,沈婧卻在一旁不滿地撇了撇嘴。她感覺自已像是市場上的貨物,只等著雙方談妥價格,便要被“出售”。
孫長生注意到了沈婧的表情,他悄悄地湊近了她,低聲說:“我見過你。”
沈婧一愣,抬頭望向那個有些害羞的少年,少年低聲說道:“你在鎮上賣豆瓣醬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你了。”
那個在人群裡裡熱情叫賣的身影,不知不覺就刻到了心裡。
孫家的家庭氛圍比較好,他娘也是爽朗利落的性子。孫長生之前遇到的姑娘,大部分要不是唯唯諾諾,要不是潑辣不講道理。而青石鎮那抹身影,獨立自強,卻讓他印象深刻,他本以為兩人的世界不會有交集,沒想到愛蓮嬸子竟然會來牽線搭橋。
當聽說沈婧家的條件時,孫長生的父母最初是反對的。他們擔心沈婧家境貧寒,將來無法給予兒子任何幫助。但孫長生卻十分堅持,他費盡口舌說服了父母,又得到了愛蓮嬸子的大力推薦,父母這才同意上門來相親。
正當程氏和孫父孫母談得熱火朝天,氣氛漸漸融洽時,院外突然傳來一聲斷喝:“不成!”
眾人紛紛轉頭,只見李老太面沉如水,拄著柺杖氣勢洶洶地走進了院子。程氏一驚,連忙上前迎接:“娘,您怎麼來了?”
但李老太卻對她視而不見,直接走到一條凳子前,一屁股坐了下去:“要結親可以,但這賬得算清楚。”
孫父孫母對視一眼,心裡有了數。愛蓮嬸子知道李老太的為人,趕緊上前打圓場:“嬸子,恭喜你啦!這是東泊灣孫有才家,這去打聽打聽這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親呢。”
李老太卻不買賬,冷笑一聲:“好親不好親我不知道,從丫頭八歲養到十四歲,養了那麼多年,可不能叫我賠了本吧!”
孫母一聽這話,心裡明白了幾分,這老太不是個善茬,她看著兒子孫長生那期盼的眼神,心裡嘆了口氣,決定再忍一忍,罷了罷了,為了兒子,就忍住心裡的噁心,和這老婆子再周旋周旋吧。
孫母笑著說道:“嬸子真是愛說笑。嫁過來了以後,我們自然會當女兒似的疼愛。我孫家不是自誇,在東泊灣也是算得上殷實之家了。您這就妥了心吧,絕對虧不著你家大丫。”
李老太卻不依不饒:“別光說好聽的,你們這是打算出多少聘禮呢?”
孫母心裡有數,笑著回應:“嬸子也是爽快人。我們自然也不會虧待了大丫,自然是按我們鄉間規矩來辦。”
現在這個朝代流行厚嫁風,一般在這種鄉下地方,好一點的人家是三兩銀子的聘禮,當然也有家裡比較窮的,可能就出個一兩銀子走個過場。相比之下,嫁妝則要豐厚得多。疼愛閨女的,會準備嫁過去到老的吃穿用度,再不濟也會分個一半家產。
孫母來第一眼就打量了這個家,瞧這光景,估計也出不起多少的陪嫁,自已家比著鄉間最高的標準,下個三兩聘銀,應當相當好看了。
李老太輕笑一聲:“這可不是我們張家的規矩。”她張開手掌,前後翻了兩下,“我家嫁閨女,起碼要這個數。”
孫母臉色一變,這老婆子也真是獅子大開口。這鄉下從來沒聽說娶個媳婦兒要十兩銀子的。
“你這是賣閨女呢?”孫母忍不住反駁道。
李老太勃然大怒,舉起柺杖狠狠地砸在地上:“怎麼說話呢?娶不起就別登我家的門。你娶不起自然有人等著呢!”
孫母還想爭辯,卻被孫父一把拉住:“算了,算了,我們走。”
他又轉向孫長生道:“老二,走了。你跟閨女沒緣分。”
“爹~”孫長生覺得如墜冰窖,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就不算了呢?
孫父轉頭又笑著對愛蓮嬸子說道:“愛蓮妹子,看這又麻煩你空跑一趟了。這家就算了,下次遇到好人家再給我們介紹介紹。”
愛蓮嬸子心裡懊惱,好好的姻緣就這樣被李老太給攪黃了。
孫父孫母強拉著孫長生,頭也不回地走了。沈婧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心裡五味雜陳。她沒想嫁給孫長生,不過這李老太什麼意思?
程氏則是一臉無奈,她知道李老太的脾氣,卻也沒想到她會在這個時候出現,把事情搞砸。
院子裡的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
人聲漸遠,李老太的怒火卻越燒越旺。她氣沖沖地抄起柺杖,往程氏身上招呼上去,又是一頓劈頭蓋臉的痛斥:“當我是死了嗎?前日剛說給她看了門親事,揹著我自已又去看別家。當我死了嗎?”
程氏躲閃不及,柺杖如雨點般落在她身上,她痛得尖叫起來,聲音裡滿是無助和痛苦。
本來這親事沒說成,沈婧還如釋重負。又聽到李老太說給她安排了親事,又看到程氏被打,顧不得自已受傷的手臂,趕緊上前去想制止李老太。
李老太雖然氣勢洶洶,但畢竟年歲已高,加之前些日的怒氣攻心,使了狠勁,一時力怠。
沈婧身手敏捷,巧妙地躲開了柺杖的攻擊,一把抓住了柺杖。
在一番拉扯中,沈婧終於奪過了柺杖,而李老太因為用力過猛,身體失去平衡,直挺挺地向前撲倒。不巧的是,地上散落著些小石子,李老太面朝下重重地摔在地上,門牙瞬間被磕飛,鮮血頓時染紅了她的嘴唇和下巴。
沈婧握著柺杖,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程氏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臉色蒼白。
李老太的哀嚎和叫罵聲頓時響徹整個院子。
阿根,被這吵鬧聲驚動,拖著病體艱難地挪出屋子,看到這一幕,氣得血氣上湧。他隨手撿起腳邊的一個陶罐,用盡全身力氣朝沈婧扔了過去。
“哐當!”一聲巨響,陶罐不偏不倚地砸在沈婧身上,碎片四處飛濺。沈婧被砸得一個踉蹌,身體搖搖欲墜。
“大丫,大丫!”就在沈婧即將倒地的瞬間,一個溫暖寬厚的胸膛穩穩地接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