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敲門，本就讓老人家有些害怕，再看向這麼多人，更是愣了一下。
“老人家，不用害怕，我們是去縣城的，只不過到了此處，天太晚了，路黑不好走，在您家留宿一晚，明日便走，我們不是壞人”
趙老爺一瞧，向前走了兩步，一副和顏悅色的表情笑道。
那位老人家再次打量起眾人。
出來的時候，大家都換上了粗布麻衣，儘量地穿著特別普通寒酸一些，只不過，馬車暴露了他們的實力，畢竟在這個世界，有馬車的人家，非富即貴，普通老百姓是買不起的。
“那你們進來吧”
老人家還是被趙老爺的真誠所打動，便將院門全部開啟說道。
一行人走了進去，雖說天黑，但孟子林還是看清了這院子的全貌。
院子並不大，一角堆放著幹活的傢俱，其它的，都是一些雜物。
之所以選擇這家人，是從外面看上去房間多，畢竟自已一行人多，需要住的開。
“進來吧”
開啟屋門，老人家點燃了油燈。
“我們老兩口住，兒子兒媳他們在縣城，有兩間屋子，不知……”
老人家解釋道。
“很好啦，有個睡覺的地方就好”
趙老爺趕緊說道。
孟子林進來，看到這土屋裡面的擺設，心涼了半截。
這還是在這個村子看上去比較不錯的屋子，以為屋主人過的應該挺好，沒想到裡面幾乎沒幾年像樣的傢俱，除了一張大桌子外，裡屋裡就是大炕和小櫃子。
“家裡沒米沒面了，只有一些野菜，讓你們見笑了，我們一年到頭也吃不上一斗米”
老人家看著這麼多人，趕路到這裡，想招待，可惜家底不允許。
“不用，老人家，我們自已帶了乾糧”
趙老爺趕緊擺手說道。
趙管家將帶來的肉餅都拿出來，幾個人坐在那裡吃著。
有那麼一刻，孟子林發現老人家看到他們吃肉餅的時候嚥了幾口唾沫。
孟子林相信不是老人家饞了，而是他應該沒吃過，或者好多年沒吃過了。
“老人家，來，你吃，這麼晚了打擾您了，我們吃好就躺下”
孟子林趕緊拿了一張肉餅遞給那位老人家。
無法形容那位老人家的形象。
孟子林本以為自已穿的粗布麻衣寒酸極了，像個農戶，在盤孟村這樣穿都顯得寒酸，可是對比面前的老人家，自已已經算是很好了。
老人家的衣服全是補丁，有的地方磨的都露出了面板，人特別的瘦，用皮包骨頭形容有些誇張，但也差不多了。
老人家接了過來，倒是想了想，便走到了裡屋裡。
孟子林聽到裡屋有人說話，好像是位老婦人，老人家是想將肉餅給那老婦人。
孟子林看了一眼趙管家，趙管家又拿了一張肉餅，等老人家出來的時候，再給老人家一張。
孟子林從屋裡出來，看到西邊應該是廚房，他走了進去，點燃火摺子，微微的光亮可以看清裡面的一切。
缸裡沒米，那口大鍋像是很久都沒見油腥，一角堆著一些看上去是野菜的東西，其它的，就沒什麼了。
這讓孟子林嘆息了一口氣，又走了回來。
“我們這裡啊，地不少，可是沒有人敢種啊”
趙老爺說話溫和，笑眯眯的給人一種好人的形象，所以就和老人家攀談了起來。
“有地怎麼不種？種了有糧食吃啊，吃不了可以換銀子，置辦家啊”
趙老爺問道。
“你們一看就不是我們這邊的人啊，我們不是不想種啊，我們就是靠地裡拋食的人，只是，誰要是種了地，要上交糧食，要交稅，一年到頭，產出來的糧食都不多夠上交的，還要交稅，誰還敢種啊”
“現在連種子都吃光了，就算想種，也沒有種子啊”
老人家很心酸地說道。
不用說，這是當地官員的腐敗，趙老爺聽完，攥了攥拳頭。
孟子林心裡嘆息了一口氣。
他從來到陵西南就感覺，這裡的土地肥沃，這裡的空氣環境好，這裡的溫度適宜，怎麼就不能吃飽飯？怎麼就有那麼多的人跑到大盛做亡國之奴？如果不是天災，那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人禍。
透過一天的觀察，孟子林相信很大可能就是後者。
所以聽到這位老人家的話，孟子林更加地確信。
太晚了，沒有再多聊，兩間屋子，兩張大炕，幾個人擠一擠，孟子林和趙老爺躺在了一起。
“叔，明天去縣城看一看”
孟子林這麼說了一句，然後閉上了雙眼。
趙老爺並沒有說話，他知道，對孟子林的觸動是極大的。
雖說兩個人來陵西南，是為了孟子林頭頂上的頭銜，但現在看到這邊的百姓水深火熱的日子，趙老爺覺得自已的肩膀上，有了別的責任。
天亮了起來，孟子林和趙老爺早早醒來，兩個人從老人家的院子出來，圍著整個村子轉了一圈。
老人家的屋子算是不錯的，但在孟子林眼中已經不像樣子，其他的人家就更別說了，村外一片一片荒涼的地，長滿了雜草，真是可惜。
而村子裡的百姓穿著打扮，個個都和那位老人家一樣，都是些老弱病殘，年輕或壯年，一大早都趕去縣城做農工去了。
“不能種地，有力氣的，就到縣城裡找點力氣活幹，運氣好的話，一天賺的，夠兩三天吃飯的，有的熬不住，都離開了家鄉，寧願做流民，做奴隸，也不待在家鄉，這些年，走了快有一半的人啦”
早飯是趙管家他們做的，帶的肉餅很多，老人家的話匣子也開啟了，不停地說著這裡的情況。
孟子林和趙老爺都安靜地聽著，沒有說什麼。
臨走的時候，給老人家銀子，哪怕老人家不收，也硬塞給了他。
看著手裡的五兩銀子，老人家覺得不可思議，因為五兩銀子對於他來說，老兩口能夠在這裡吃飽飯活上兩年的時間。
“就是這了”
坐在馬車裡，望著外面經過的村莊，看著一片片荒涼的土地，再看向很快就到達的縣城，孟子林做出了決定。
“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啊，就不按常理出牌，這第一把火，先在這個縣城燒起來”
孟子林眼神堅定，帶著對這邊官員的憤怒，咬著牙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