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觀阜陽這邊,因為丹陽郡主的死,武安侯府傳出厲嘯,一道金身頂天立地,元神之力如淵如獄。
“好!好!好!”武安侯怒嘯三聲,聲如雷震傳音千里,整座武安侯府地動山搖,出現傾塌之象。
王侯一怒,流血千里!
武安侯顯化真身,屬於奪魄境的威能若是肆無忌憚綻放,千里之地都將化作墳墳冢。
身為一國之都,阜陽天上地下都隱藏無數大陣,武安侯府冒出密密麻麻的符文,將武安侯的威勢封印。
與此同時,紫禁城方向也傳出一道尖細聲,“侯爺稍安勿躁,慎怒無思。”
“謝高公公提醒,武安知錯。”來自皇宮的這道聲音穿金裂石,獨獨傳入武安侯腦海,他立刻意識到,這是天武帝君在敲打自己。
當年閻王擅闖禁宮,武安侯遭受牽連,半年前才得到帝君特赦。
若在此刻因一時憤怒,隨意插手生死戰場,進而影響太昊氣運,帝君就算再寬容,恐怕也會活生生剮了他。
武安侯府中,叮叮噹噹的破碎聲不斷響起,雍容華貴的宣華夫人此時淚流滿面,再無一絲端莊氣象。
“侯爺,我要他死!”眼看愛女慘死,宣華夫人的淡然不復存在,怨毒地盯著眼前的鏡花水月。
在宣華夫人身旁,一名中年男子怒發須張,五官間隱約與公孫起有七分相似,但鷹鉤鼻卻為他添了幾分陰鷙。
此人正是公孫起的生父,也是武安侯府真正的主人,聽著身旁宣華夫人的怨毒聲,他面無表情地點點頭,目光寸步不離閻四夕。
即便鏡花水月中的投影消失,他的目光仍是厲光四射,死死盯著魚龍天驕榜,尋找著閻四夕的身影。
“夫人放心,此次生死戰場結束,無論勝負如何,無論此人是生是死,本侯都要將其挫骨揚灰,以祭丹陽在天之靈。”
武安侯一字一句,宛如金戈鐵馬,殺氣撲面而來。
此時正值臘月,庭院中大雪紛飛,可卻敵不過廳內的冰冷殺機,武安侯府花草樹木頃刻間凋零,蛇蟲鼠蟻亦盡數湮滅。
宣華夫人痛哭道:“侯爺,此人若當真是那閻氏三子,您又當如何?”
“縱為閻氏子,本侯亦絕不留情。”武安侯字字鏗鏘,目光中透出絲絲縷縷的柔情蜜意,將宣華夫人擁入懷中,輕聲安慰道。
“你我自小青梅竹馬,若非侯府遭逢大變,這正室之位本就屬於你。你暗中做的那些事,本侯不是不知道,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我夫妻同心,當日你驅使五臟人魔,本侯也既往不咎,又何必懷疑本侯對丹陽的愛子之心?”
宣華夫人身軀一顫,她瞞著武安侯做下諸多叛逆之事,原以為他被矇在鼓裡毫不知情。
想不到他什麼都知道,卻從未有過一句怨言。
夕陽西下,宣華夫人蜷縮在武安侯懷中,她忽然想起當年武安侯被迫成婚之日,也是這般將其擁入懷中,給出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
“宣華,本侯承諾過的事,從來沒有辦不到的。”武安侯輕嗅懷中婦人的髮絲,柔聲道,“無論他是否閻王世子,本侯都要他死。”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聽到閻四夕口出狂言,整個阜陽都是譁然一片,無數百姓神色憤怒。
如果唾沫能夠殺人,閻四夕早就被阜陽百姓的唾沫淹死。
他們萬萬想不到,前一刻還奉為英雄的閻四夕,竟然轉頭就開始對付人族天驕。
“堂堂太昊皇朝,天驕無數,難道就沒有人能對付他不成?”
“凌雲、周止呢?他們兩個磨洋工磨了一整天,為何還不出手?”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依我看,此人定是化形的妖族至尊,先前俘獲妖族,分明是張機設阱,引得我人族天驕自投羅網。”
“這位兄臺所言有理,細細看來,妖族不過死了些微不足道的妖獸,可他對我人族天驕卻是毫不留情。”
也不知是有人煽風點火,還是阜陽的百姓當真昏了頭,竟會覺得閻四夕真是妖族至尊,大街小巷人人謾罵不停。
各大王侯自然看得清楚,閻四夕是實實在在的人族,對丹陽郡主出手恐怕另有隱情。
現在的問題是,閻四夕獅子大開口,究竟要不要將贖金交給他?
“諸位,此人已修成七九至尊,之所以俘獲兩族天驕討要贖金,恐怕他手中有著八等天材地寶。若是讓他更進一步,恐怕生死戰場會出現巨大變數。”
渤海王第一個出聲,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震王對閻四夕的舉動很是詫異了一陣,心念電轉間,很快就明白他這麼做的用意,聽得渤海王此話,立刻冷笑著反對。
“渤海王,你的子嗣都已超脫第一境,此番冬狩之戰並未入場,自然說得輕巧。可一百零八王侯、八大學宮、太昊八軍,進入生死戰場的天驕來自四面八方。難不成你的意思,是讓我等見死不救?”
“渤海王,我膝下唯有一子,子安雖不成器,但到底是本侯獨子。”
“此言差矣,爾等享皇朝俸祿,自當我帝君分憂解難,掃汙除穢。”
“此人求的不過是財,既有妖族前車之鑑,至少信用是有的。區區數萬靈石,破財消災便是。”
“渤海王所言不錯,若是他當真殺性大發,周止可未必會為我太昊所用,光靠凌雲一人未必能攔住他。”
眾多王侯你一言我一語,漸漸地,八大學宮、太昊八軍中也有元神之力瀰漫而來,數百名奪魄、陰神境之上的強者分為兩派,相互之間爭執不下。
“諸位……”渤海王元神之力波動,傳音道,“此子若真敢肆意妄為,生死戰場重開之日,就是他命喪黃泉之時。”
震王哈哈大笑,聲音越發冷漠,冷哼道:“說得輕巧,本王與明燭侯一般,膝下唯有無殤一個孩子。長公主昔年身懷六甲卻拱衛皇城,九死一生才誕下麟兒。渤海王不妨問問,帝君是否要眼睜睜看這孩子送死?”
此言一出,眾王侯噤若寒蟬,無論是支援或者反對的人,一時間都安靜了下來。
八大學宮、太昊八軍軍營,都是知曉當年舊事之人,長公主因護衛天武帝君而死,這件事始終是帝君心中的一根刺。
昭文七十九年,彼時天武帝君還未榮登大寶,與前朝燁太子正是爭帝位的最後關頭。
沒人能預料到,燁太子在兩虎相爭中步步敗退,最終居然率兵發起兵變,趁著昭文、天武兩位帝君會面,企圖謀朝篡位。
天武帝君武力更勝一籌,但燁太子人手眾多,一路殺入金鑾殿中,若非長公主拼死守護,恐怕早就死無葬身之地。
閻王得知訊息後,親率閻羅軍攻入皇城,於千鈞一髮之際降服燁太子,將性命垂危的長公主救下。
可惜的是,長公主戰到須彌宮破碎,拼盡最後一絲法力護住腹中胎兒,在孩子出生後便撒手人寰。
正是因此,天武帝君對霍無殤這個外甥,向來是疼愛有加。
雖然不知為何,帝君沒有將他留在阜陽,而是貶斥萬里之遙。
但這些年來,每逢霍無殤生辰,帝君不管有多忙碌,都會親自挑選一份禮物送去。
霍無殤迴歸阜陽後,更是成日將其帶在身旁悉心教導,對這個外甥的關愛,甚至要遠遠超過諸多皇子皇女。
“奉天承運,帝君詔曰!”就在這時,紫禁城內,高公公元神之力橫掃阜陽,“靈石雖重,天驕更甚。凡有所求,皆應允之。”
“諾!”諸多王侯、學宮、軍營強者紛紛躬身拜向皇宮方向,聖旨一出,眾人的爭執當即煙消雲散。
以渤海王為首的派系,縱使心中多有不甘,也不敢出言反駁帝君。
“昔年昭文帝君在位時,無論是三公九卿、王侯將相,亦或是學宮大能,一旦意見相左,都敢對帝君的旨意行封駁事。”
一位老邁的王侯悄然傳音,感嘆道:“天武帝君當真是中興之主,短短十二年間,將太昊皇朝打造成鐵桶一塊,令出則行,令禁則止。”
“可惜,若是閻中興還在世,明君強將,雙劍合璧,何愁大業不成?”
“老夥計,慎言慎言!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此為千古不變之理。閻中興功高蓋主,毫無收斂,不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有如此下場是自尋死路。”
“你們說,當年桃妃遇刺,背後究竟是那位私心作祟,還是另一位請君入甕?”
————
且不論阜陽因為閻四夕的舉動,掀起何等滔天大浪,生死戰場中閻四夕又迎來另一位強悍敵手。
夜幕中,一名身著麻衣布鞋的光頭青年,手持巨大長鐮,從陰影中漫步走來。
此人落地無聲,彷彿與陰影融為一體,就連空氣都似乎畏之如虎,周身三尺內形成一片真空地帶。
肉身極境已能做到餐風飲露,自給自足,內炁迴圈生生不息,自然無需靠外界空氣維持生命。
然而閻四夕眼中精光一閃,竟從此人身上察覺到若有若無的危機,這種感覺他只在周止、凌雲二人身上感受過。
“長孫無忌!”除了閻四夕以外,張茂淵是眾人中第一個察覺的,看到此人手中的巨鐮後,第一時間聯想到了他的身份。
光頭青年眼皮微抬,看了看張茂淵,眼中閃過疑惑之色,似乎並不認得他。
閻四夕拍了拍張茂淵的腦袋,詢問道:“說一說,此人是何來歷?”
至尊之間有氣機交感,閻四夕武道靈覺跳動不停。
長孫無忌雖然氣息圓融不漏,但他依然能確定,眼前這位青年絕對是魚龍至尊,而且不是初入至尊境的天驕。
張茂淵怒目而視,冷哼一聲別過頭去,心中暗道:“長孫無忌年少成名,早早入了萬族戰場,想必早已修成肉身極境。可惜,極境與至尊相差太大,他不是這傢伙的對手。”
心中如此想,張茂淵忽然察覺閻四夕氣勢大漲,情不自禁回過頭來,卻看到他的臉色變得十分凝重。
“仙武同修?武道、仙道雙至尊?”閻四夕開口問道。
在場眾人都是一愣,卻見長孫無忌微微一怔,隨即笑了起來。
“我自小在萬族戰場廝殺,好不容易成就仙武雙至尊,連周止、凌雲都看不出來,想不到你居然一眼洞穿。”
“這兩人什麼意思?長孫無忌是誰,為何從未聽過此人大名,又是如何成就的雙至尊?”
“查!給本王查!”
“看其樣貌,此人比周止、凌雲還要小不少,難道是比第五無極還驚才絕豔的天驕?”
隨著一道道命令下達,很快長孫無忌的生平往來,便化作一封封情報送入王侯府邸,以及萬妖山巔。
長孫無忌,前一任震王之子,修行太昊軍中通用武法百兵訣,將一百零八道兵訣盡數修成後,又推陳出新凝練出獨屬於自身的兵道。
一般來說,太昊皇朝的王侯爵位都是世襲罔替的。
但震王之位不同,上一任震王誓死追隨燁太子,在謀朝篡位失敗後,長孫家自然一落千丈。
若非天武帝君心懷仁慈,長孫家早就被夷滅九族,長孫無忌雖僥倖留下一命,卻被諸多王侯棄之如敝履。
此人自小展現出絕頂天賦,卻苦無至高武法修行,只能進入太昊軍中修行百兵訣。
分明訊息砂中金,丈夫自有沖天志。
長孫無忌很快展露出絕頂天賦,短短七年間將百兵訣盡數修成,更是凝練出一柄血脈相連的本命神兵。
可在修成九千斤體魄後,此人卻忽然銷聲匿跡。
有人說,天武帝君對長孫家不喜,因此將其投入萬族戰場,名為歷練,實則送死。
也有人說,長孫無忌被某位前輩高人收作關門弟子,將一身所學盡數傳授,因此棄武修仙,成就煉氣士。
眾說紛紜,可帝君的心思又有何人能猜透?
長孫無忌消失三年,早就被帝都眾人遺忘,只有一些熟人還記得他標誌性的本命神兵。
“小心,此人也是魚龍至尊,只是不知道實力如何。”張茂淵高聲提醒,但長孫無忌的面色卻沒有絲毫變化。
長孫無忌目光森寒,冷冷道:“七九至尊?我苦修多年仙武同修,萬族戰場難逢敵手,今日生死一戰,倒要看看是純粹武徒更強,還是仙武同修更勝一籌。”
生死一戰?
閻四夕眉頭微揚,長孫無忌的威勢鋒利無匹,殺意也是毫不掩飾。
此人與他不過初次見面,為何有這麼大的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