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眾人見狀全都止步不前。

往生路兇險萬分，進入之人會在前世和現世的幻境之間不斷轉換，最後迷失自我，永遠困在其中。

“江聞鈴瘋了，竟然敢進往生路，他就不怕……”

“哼，他連自己的眼睛都能這麼隨意割掉，恐怕連死也不怕了。”

要和不怕死的人戰鬥，自己也必須做好死亡的準備。

在場眾人沒人敢動，顯然都是怕死的。

這時，上官商把臉轉向眾人，笑眯眯道：“我勸諸位還是下去吧。”

說話間八萬無頭巨人已經將眾人包圍，上官商話裡的意思顯而易見。

進入往生路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但留在這裡一定會成為巨人腳下的亡魂。

當即有人暴怒，舉起長劍表示抗議：“上官商，你簡直是無恥至極！”

有人揭竿起義，便立刻有人附和：“上官商，你費盡心機製造出這麼多無頭巨人，恐怕殺了不少人吧？”

“你這樣的人渣不配為神！更不配命令我等！”

上官商笑眯眯道：“配不配，現在可不是你們說了算。”

說完後，數百無頭巨人手持巨斧衝入人群之中。

接下來的半炷香內，慘叫聲此起彼伏，接連不斷。

無頭巨人的戰力遠超他們想象，並且根本殺不死。

“啊啊啊！”

不少人陷入恐懼之中，選擇一頭扎入下方的往生路。

“這就對了嘛，何苦自尋死路。”

上官商笑眯眯地道，等上清天宮和魔山的人都走完了，他才帶著八萬無頭巨人慢悠悠的走在最後。

往生路當中，因為太古的神明在此大戰，導致這裡的時空非常不穩定，誰也不知道，哪一陣風颳過，就回到了前世。

江聞鈴抱著暮聽雨沒跑多遠，就找了一棵大樹停下。

江聞鈴放下暮聽雨後，釋放神識警戒周圍的情況。

暮聽雨背靠著大樹坐下，抬頭望著面前這個渾身是傷的人，臉上仍舊是癲狂的笑。

“江聞鈴，你真不該救我，你知不知道，你胡亂插一腳，毀了我兩世的大計？！”

話音之中，不滿、責備，明顯至極。

江聞鈴面色依舊平靜，只是眼角不同往日，有白光閃爍。

“我只是想救你。”

“我何須你救？！”

暮聽雨繼續道：“若是沒有你，我大計已成，如今的天下已是太平盛世！”

“可是現在，全都被你毀了！江聞鈴，該死的人是你！我現在真該一劍殺了你！”

澄！江聞鈴拔劍丟過去：“若殺了我能補救這一切，那你便殺了我吧。”

話音落，雪花自半空中飄了起來，紛紛揚揚……

江聞鈴滿頭已是白霜，白氣撥出，凝結成冰。

暮聽雨接過劍，很乾淨利落的刺過去。

劍尖抵在江聞鈴的心口前，卻沒有刺進去。

殺了江聞鈴就能重新喚醒孤苦咒，卡因詛咒就能得到壓制，這樣他就能動用山河璽了。

殺了江聞鈴確實可以挽救一切。

但當暮聽雨看見江聞鈴的滿頭白霜，看見他眉毛上的冰霜，終是沒能下得去手。

枯寒咒發作了。一陣寒風吹來，暮聽雨冷得渾身發抖，連劍都握不住，“澄”一聲長劍落到了地上。

兩個人站在冰天雪地當中，互相望著彼此，誰也沒有動。

暮聽雨忽而笑了，心想這樣也好，至少他不再是孤獨一人了。

“對不起。”暮聽雨說。

“咳咳，”江聞鈴咳了兩口血，緩緩道：“沒關係。”

雪停了，江聞鈴身上的冰霜漸漸消融，化為血水流淌下來。

暮聽雨撿起地上的劍，插回江聞鈴腰間的劍鞘。

自從飛昇以來，這是暮聽雨離江聞鈴身旁最近的一次，他就站在江聞鈴的身側，幾乎能聞到江聞鈴身上類似梅花的香味。

暮聽雨終於有機會問出一個，兩世以來他一直想問的問題。

“我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江聞鈴沉默一陣，道：“有人來了。”

於是抱著暮聽雨飛速遁去。

前面是一片菩提樹，天空漸漸飄起了細雨，地面又溼又滑，江聞鈴卻走得又快又穩。

在江聞鈴懷裡，撲通的心跳聲如雷貫耳。

空氣中瀰漫著彼岸花的香味，是暮聽雨熟悉的味道。

他們正在走向地獄。

菩提樹深處出現一座小廟，雖不殘破，卻十分陳舊，屋頂和廟前的地面都落滿了菩提葉。

見此廟宇，江聞鈴愣了一下，止步不前。

雨漸漸大了起來，暮聽雨提議進去躲雨，也順便休息一下。

江聞鈴沉默了一下，還是說好。

一進廟宇暮聽雨便覺得十分的不對勁。

地面上開滿了彼岸花，空氣中全是彼岸花的香味。

一抬頭便看見很多神像，乍一看竟然十分的像暮聽雨。

暮聽雨越看越像，越像越看，終於忍不住發問：“這是我嗎？”

看向江聞鈴，江聞鈴搖頭道：“不知。”

暮聽雨仔細數了數，大的有，小的也有，各種神態，各種姿勢的也有，栩栩如生，竟然多達一百七十八個。

這怎麼看也不像凡人祭拜用的神像，究竟是誰這麼無聊？

暮聽雨仔細回憶了一下，只有前世被人追殺的時候來過這裡一次，那時候還沒有這些神像。

想不到緣由，暮聽雨便不再去想。席地躺下，聽著屋簷下滴滴答答的雨聲，突然覺得就這樣也好，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天下蒼生的事與他何干？他又何必如此執著？

於是無聊道：“江聞鈴，你真倔。”

江聞鈴閉目調息，沒有說話。

暮聽雨瞟他一眼，道：“睡著了？”

於是站起來，用手指戳戳江聞鈴的鼻尖，見沒動靜，心中更加確信：“看來的確是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