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完藥，暮雪又動作敏捷的把換下的紗布包裹好，聽到床邊有動靜她轉頭看去，若丞已經穿好衣服坐在床沿。
“不是讓你別動嗎，傷口再裂開怎麼辦？”
他嬉皮笑臉的看著她，只是如今這笑容看起來是如此蒼白無力。
“二少爺都痛成那樣了，還有工夫笑，你快休息吧，我在這隻會打擾你。”
“等一下⋯⋯”看暮雪要走，若丞急得站起身，不小心又牽動到了傷口，“啊呀，痛死我了⋯⋯”
“二少爺能不能安分點？”她趕緊放下手裡的東西，跑過去扶他。
“幫我個忙⋯⋯”他指了指桌上的信紙，暮雪立刻心領神會。“你要和靜雯姐他們聯絡嗎？他們在你中槍後就回南京了，走之前讓我告訴你，現在停止一切行動，等你回學校了再說。”
若丞點點頭，吃力的說：“以後他們要是再找你，你就當不認識他們，記住了？”
“你打算和他們斷絕關係？”
“我是不想把你牽連進來。”
“那我⋯⋯是不是也要和二少爺斷絕關係？”暮雪聰慧的雙眼一下就看穿了若丞的心思，他定是不想讓他們連累到她才這麼說的，“除非二少爺也和他們斷絕關係，我才能答應你。”
他瞥開暮雪銳利的目光，他不想連累暮雪，也不會拋棄同伴。
“我知道二少爺做不到。所以請二少爺別再擔心我了，你應該擔心一下自己，真以為自己是銅牆鐵壁啊？你要是發生什麼意外，家裡那麼多人還不得傷心死。”
聽暮雪這麼說，若丞忽然露出一絲壞笑，暮雪不解的望著他。
他說：“我不會讓自己死的，如果我死了，就沒人娶你了。”
“沒正經⋯⋯”說著暮雪起身拿起桌上的舊紗布，回頭瞪了若丞一眼轉身要走。
“暮雪，你怎麼處理這些紗布？”
“扔掉。”
“被人看到怎麼辦？”
“就說有隻狗摔斷了腿，這些血都是它流的。”
除夕前一天早晨，暮雪就被大太太叫到房裡，她拿出一張清單遞給暮雪，上面都是一些夫人小姐要用的胭脂水粉，吩咐她全部買回來。
暮雪正要出門，就看到婉婷面帶她獨有的優雅的微笑走進來，看到暮雪的時候還友好朝她點了點頭。她禮貌的回以一笑，今天鄭小姐又換了件紫粉色的連身裙，領口還紮了深紫色的絲帶，若寧說得沒錯，她就像一隻隨時變換色彩的蝴蝶一樣漂亮。
“暮雪要出門嗎？”婉婷見她拿著錢袋和清單，試探性問道。
“我讓暮雪上街買點胭脂水粉，後天就是春節了，家裡的小姐們都需要，我還打算送你一些呢。”
“正好，我也想上街走走⋯⋯”聽到大太太這麼說，婉婷顯得格外興奮，“來了好多日子，還沒好好出門逛逛呢，暮雪，咱們一起去吧！”
她不容分說的拉著暮雪就走，連大太太特意關照她跟著暮雪，街上人多別走丟了也沒聽到。
此時的揚州城已是一片過年的氣氛，家家門口結上了紅燈籠，貼上了紅對聯，這些張燈結綵的喜慶氣氛讓婉婷很是開心，一路上說個沒完。
“這是什麼？”突然看到一家擺著很多小泥人的店鋪，婉婷跑了過去，暮雪趕緊跟上，路上人多，萬一走散了找都找不到。
“陳師傅捏的泥人最好了，鄭小姐要是喜歡的話可以買一個帶回去。”暮雪認得這家店鋪的老闆，小時候二少爺帶她出來玩的時候每次都會來這裡，他會讓師傅臨場捏一個泥人送給她。
婉婷指著一隻紅色臉譜的小泥人說：“這不是張飛嗎？真可愛。”
“這是關羽。”暮雪糾正道。
“紅臉的張飛，不是那樣嗎？”
暮雪望著這位天真爛漫的小姐搖搖頭，婉婷接著說：
“可能是我弄錯了，但是，暮雪你怎麼知道他們，你讀過《三國》？”
“是以前和二少爺玩紙人的時候聽他說過，而且戲裡也有唱啊。”
“玩紙人？皮影戲嗎？我也要玩，什麼時候帶我一起玩？”
“那是小時候的事了，紙人早就不見了，不過鄭小姐要是喜歡，回頭就讓二少爺再做幾個給你玩。”
婉婷萬般可惜的嘟了嘟嘴，突然想到什麼，又問道：“暮雪和二少爺很要好嗎？我聽若寧說二少爺特別喜歡你？”
暮雪一愣，隨後目光躲閃了一下，輕描淡寫的說：“三少爺胡說的，二少爺對我們每個人都很好。”
“這麼說，是你喜歡二少爺咯？”
“我哪有資格喜歡少爺，鄭小姐千萬別被三少爺誤導了，這話要是傳到老爺夫人那裡，我以後還怎麼在柳園待下去。”
“那是若寧在騙我，回頭我要好好說他⋯⋯老闆，給我這兩隻泥人。”婉婷挑了兩隻造型別致的泥娃娃，轉眼問向暮雪，“暮雪，你覺得若安會喜歡哪隻？”
“大少爺不喜歡泥人。”她答的毫不猶豫。
“我送的，他肯定喜歡。”
賭氣似的，婉婷拿回包好的泥人塞進珍珠小包裡，沒等暮雪就獨自往前走，經過布莊的時候，她又萬般欣喜的進去了，暮雪沒辦法，只得跟著她進去。
只見婉婷在一堆布料前面東張西望，她似乎對這些五顏六色的東西很感興趣，這讓暮雪又不自覺的想到若寧用蝴蝶來形容她。
挑了一會，婉婷分別指著幾塊顏色鮮豔的布料問暮雪：“你幫我一起看看吧，是這塊白色圓點的紅布好看，還是這塊天藍色的好看，我想做一條半身裙，哇，這塊布真漂亮⋯⋯”說著，她又拿起一塊小碎花布料拿到暮雪面前比了比，“這顏色很合你，暮雪，你也買一塊，讓裁縫做條裙子。”
暮雪趕緊推託：“我不缺衣服。”
“不缺就不能買了嗎？你整天穿這麼素，多沒勁啊。”
“真的不用⋯⋯”
“這樣吧，我買了送給你，就這麼定了⋯⋯”她自顧自給暮雪選了這塊小碎花的布料，露出心滿意足的笑。
“對了，暮雪，你覺得做長裙是這種天藍色的好看還是玫紅色的好看呢？”
暮雪遺憾的笑道：“抱歉，鄭小姐，我真的不太會挑顏色，你喜歡哪個就選哪個吧。”
“現在不單是我喜歡，還要若安也喜歡，我不知道他會喜歡哪個顏色，讓他一起出來逛逛他又不肯，以前在我們家的時候也是這樣，真拿他沒辦法。這個墨綠色條紋也不錯，真傷腦筋啊。”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婉婷總是有意無意的提到若安，還洋溢著一臉幸福的笑容，看到她這樣幸福，暮雪的心口像被什麼東西堵著，許久，她才應了婉婷一聲：“大少爺喜歡白色。”
婉婷一樂脫口而出：“難怪去年冬天我織了條白色的圍巾給他，他喜歡的不得了。”
喜歡的不得了？暮雪陷入短暫的沉思，她很想知道大少爺“喜歡的不得了”的表情會是怎樣的，記憶中他從沒對任何一樣東西懷有很深的情感，她覺得他會喜歡白色，是因為他曾經說過他喜歡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