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皇老子管不著，他爹可不能不管。沒過多少日子，楊世豪就從廣州回來了，要不是急著處理揚州的生意，他可能還會在那邊多待幾天。老爺一回來，好像唯恐天下不亂的鬱夫人就找了個時間把若丞寫情信給府上丫頭的事告訴了他，楊世豪頓時就氣的青筋直跳，來不及養精蓄銳幾天就決定立即清理門戶。
他上次聽說若丞帶暮雪上後山的時候就已經火冒三丈，要不是若安站出來替他倆說話，他才不會如此輕易將此事擱淺，這回又聽鬱夫人說二少爺給暮雪寫情信，才真正覺得此事不管不行。
不過和那次不同，楊世豪的書房只有若丞、暮雪、還有二姨太，其他人都被他趕了出來。
“好了，現在這屋裡只有我們，你們兩個到底有什麼秘密，最好自己老實交代，要是一會讓我問出什麼，就不是暗房思過這麼簡單了。”
楊世豪一開始就給了他倆一個下馬威。
反正暮雪是要打要罵都行，但她絕對不會承認什麼；倒是若丞，一開口就是替她說話。
“爹，那信是我寫的，你罰我一人不就行了？不關暮雪的事，暮雪什麼都不知道。”
楊世豪拍案而起，大聲斥責：“你還有工夫幫人開脫？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看看你像什麼樣子，整天無所事事，遊手好閒，你怎麼就跟你哥差那麼多？！”
“沒錯，我就是無所事事、遊手好閒，我除了惹是生非什麼都不會，反正你從來就看我不順眼，在你心裡我就是楊家的恥辱。”
“你能寫出這種東西，你就是我們楊家的恥辱——”只見楊世豪奮力將手中鬱夫人給他的信紙捏成一團，然後重重的丟在若丞臉上。
“老爺，不是⋯⋯”
“住嘴！”楊世豪對急著插話的二姨太吼道，“就是因為你處處維護他，才養成他現在這副德行！我不會再對他心慈手軟了，如果我今天不好好教訓他一頓，等他長大了還得了？”
楊世豪氣的轉身找藤條，二姨太飛快的撿起那團紙，攔在老爺面前，急切的解釋道：“你看吶，這根本就不是若丞的筆跡⋯⋯”
“你走開！”
“老爺——”
“你不走開我連你一起打！”
“打人也得有憑有據，不能無緣無故就打人呀。”
“他自己都承認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楊世豪一把將二姨太推開，揮起藤條直往若丞身上打，手勢不穩還有幾鞭子抽到了若丞臉上，他光潔的臉上立刻顯出道道紅印。
“還不認錯？你還不認錯嗎？”楊世豪邊打邊吼道，其實他這樣打他，並不單單為了教訓不守規矩的若丞，還有很大一部分是為了發洩心中積壓已久的壓力，因為若安的病給他帶來莫大的精神壓力，所以一旦爆發，就如火山一般瘋狂。
“你認不認錯，說，認錯還是⋯⋯”
“你最好打死我⋯⋯”
“混賬——”
楊世豪閉上眼睛用勁一鞭子打下去，不巧正好打在若丞的眼角邊，頓時他的眼角血流如注。二姨太怎麼也看不下去了，衝上去抱住兒子的血淋淋的身體心疼的哽咽道：
“你為什麼不跟你爹說實話⋯⋯你到底是在袒護誰啊⋯⋯”
眼睛被血滴的睜不開了，若丞便伸手一抹，又是一滴滴下，雖然很疼，但他從頭到尾都沒有露出一絲疼痛的表情，與身上的傷痕比起來，其實他心裡更疼——為什麼爹總是蠻不講理的打他，既不聽他解釋，也不聽人解釋，在爹心裡根本沒有他的位置吧！倘若爹知道這封信是若安寫的，他也會像打他一樣打若安嗎？不可能，爹疼他都來不及，連一根指頭都不忍心傷害他。卻為何總對他有偏見？難道就因為他貪玩、因為他逃學、因為他總闖禍，所以爹總是朝他發火，甚至把所有的怨氣都發洩在他身上，或者，還是因為他是姨太太的孩子⋯⋯
就這麼沉默了幾分鐘，可能覺得自己下手太重，楊世豪最後將藤條用力摔在地上，並嘆息了一句你要我怎麼說才肯聽話，隨後便吩咐二姨太帶兒子回房。
偌大的屋子裡只剩下餘怒未消的楊老爺，和始終畢恭畢敬跪在地上的暮雪。她這是怎麼了，她應該大聲告訴老爺那封信不是二少爺寫的，她明明知道卻還是眼睜睜看著二少爺被打的遍體鱗傷，以前的她肯定會毫不猶豫大膽的說出來，但是為什麼剛才，她心裡竟然有一股隱隱的恐慌？
楊世豪緩緩踱步到她跟前，頷首盯著她澄澈的雙眼開口道：
“又是你，暮雪。我常常聽二姨太誇讚你，說你聰明伶俐，又大方得體，少爺們會袒護你也不奇怪，只是，你自己心裡應該清楚，有些事情是在你出生時就註定好的，不管你怎麼做都改變不了，我知道這不公平，但是你要記著，只要活著就總會有不公平的事。既然大家都說你聰明，我想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她異常淡定的點點頭，她當然明白，比誰都明白，所以她可以活的像晨露一樣透明；但她也有自己的信念，決不妥協的信念，所以她又像石頭一樣堅定。
“我聽說你識字？”楊世豪換了個較為緩和的語氣問道。
“是的，老爺。”
“誰叫你的？”
暮雪愣了愣，她本想撒謊說是爹以前教她的，但最後還是揣著一份忐忑的心回答：“是⋯⋯大少爺。”
她原以為老爺會震驚或大發雷霆，出乎意料的是楊世豪居然面帶微笑的點點頭。“我聽若安說過⋯⋯”暮雪一驚，他接著說，“在去廣州的時候，若安告訴我應該讓你到藏書閣做事，待在琴香閣有點可惜了，你自己覺得呢？”
“我⋯⋯”她哪還有反對的理由，她甚至都激動的語無倫次了，“我⋯⋯真的嗎⋯⋯我可以⋯⋯去藏書閣做事？”
“別開心的太早，藏書閣有幾萬本書，數都要數好幾個月，而且好幾年沒整理過了，積的滿滿一層灰不說，有的書已經泛黃掉頁。我需要的是你能恢復書籍原本的面貌，你能做到嗎？”
難得見暮雪如此憧憬又欣喜的眼神，連連點頭道：“多謝老爺，暮雪保證，一定還你一個全新的藏書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