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妃道完歉，端親王被怒火燒灼得發紅的大餅臉仍舊不見好轉，反而繼續瞪著她：“金妃娘娘不會是聽聞有新的美人入了宮，想到自己獨守空閨，心裡嫉妒，所有才來尋本王的不痛快吧？”

“笑話！我嫉妒什麼啊？”金妃淺綠色的眼眸一揚：“我也不怕告訴端親王！你們拓跋家的男人，我沒一個有興趣的！”

“金妃！”端親王怒目圓睜，抬腳正要走過來，手臂就被拓跋恢攔住了：“皇叔莫要生氣，金妃娘娘她不是故意的！”

梁霜雪也拉了金妃一把：“金妃姐姐小心失言了，人多口雜，若是傳到皇上耳中怕是要出大事！”

“我管他那麼多呢！”金妃氣惱中又罵了一句，但好歹沒再盯著端親王了。

端親王也在拓跋恢的阻攔下退回到木欄杆旁，他往樓下看了一眼，那一隊新進宮的秀女已然走得連人影都找不到了，他不免有些不快，手拍欄杆道：“哼！別說你看不上誰了，就是你這雙異瞳、這等姿色，我們拓跋家的人還看不上你呢！”

金妃猛地抬頭呼喝：“端親王！你在說什麼？”

不料有一個男聲比她還要高上幾分：“皇叔你閉嘴！我覺得金妃比那些庸脂俗粉漂亮多了！”

拓跋恢的話剛一說完，所有人一臉震驚地看向他：“什麼？！”

“侄兒，”端親王一把甩開他的手，指著他道：“你這是在說些什麼東西？”

“皇叔息怒，金妃娘娘息怒，”拓跋恢難得端正道歉的樣子有幾分傻氣：“但我不覺得自己說錯了，在我心中，金妃娘娘的姿色確實比那些秀女……”

“夠了！”金妃一下子拔高聲音，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地變幻不定：“荒唐！放肆！這都是什麼胡言亂語？！”

梁霜雪和文妃都被嚇了一跳，剛要上前安撫金妃的時候，她已經抬手一指拓跋恢和端親王：“你們拓跋家的人真是令人作嘔！”

說完，她就快步拂袖而去，連頭都沒有再回一下。

“誒，金……”拓跋恢驚慌失措下就要拔腳去追。

還是梁霜雪一個箭步擋在金妃離開的樓梯口：“還是我去吧！“

說完，她又看了文妃一眼，金妃一口一口“你們拓跋家”，又何嘗不是戳到了文妃的心口上。

何況這一眾嬪妃中，她的位份還是最高的。

文妃難堪到發綠的臉上浮現起一抹感激，抿著唇一點頭道：“那就有勞妹妹了。”

梁霜雪道了別就快步往樓下走，等出了樓，就放慢腳步，繞過賞景樓，逛起御花園來了。

金妃腳步快，她根本追不上，也沒想要去追，甚至有些高興可以因此脫離那個骯髒的環境。

依照梁霜雪今日這些人的觀察和了解，甚少在宮中走動的金妃斷然是不會去找端親王，端親王等人短時間內也不可能再去招惹她。

兩邊之中的這一道裂縫看似深刻到不可彌補，其實在梁霜雪看來都是可有可無，除非兩族的交惡在某一天變成了兩國交惡。

梁霜雪讓青影去檢視金妃是否平安回宮，自己則沿著御花園中的鵝卵石小路，挑能遮擋身影的亭臺樓閣，一路往未央宮走去。

穿過一片悄悄綻放的丹桂林，又繞過一處樓閣，她突然聽到裡頭傳來“啪！”的茶盞摔碎聲：“這樣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要朕怎麼做？”

“皇上，哀家也是為了你好……”

梁霜雪腳步一頓，左右一瞧，而後緩緩收起手腳，貼近牆壁。

剛剛做好偷聽準備工作的時候，她面前狹窄的迴廊盡頭，就突兀地出現了一個高大而熟悉的身影。

來人一雙皂靴悄無聲息地前行，黑金袍子一角微微翻飛，腰上懸掛的金魚袋和長劍輕晃，肅殺的冷氣頃刻間就抵達梁霜雪面前。

她心中有些後悔為什麼沒有強行壓著妹妹從小習武築基，否則也不會是現在這般三腳貓的水準，連一丁點兒藏匿蹤跡的本事都沒有。

梁霜雪默默抬頭看向雲珩，仰視的角度下，他的下頷線利落得好像一把利刃，隨時都有可能將他人凌遲。

她嘆了口氣，眨巴眨巴眼，伸出手指在自己唇前比劃出一個“噤聲”的手勢，還抬高那根手指，起眉弄眼地用唇語道：“一下下就好。”

然她偷聽幾句也不會怎麼樣吧？

雲珩看著連起身都不起的小小人兒，只覺得自己遇到的大概是地痞無賴，而不是宮中嬪妃。

哪一個嬪妃會穿著漂漂亮亮的宮裝在這裡聽牆角啊？

他眉眼微動，抬眼逡巡了一下週圍，確認外圍的金吾衛沒有注意到這裡，又低頭看她，一字一頓地無聲道：“起來，出去。”

有時間在自己跟前做戲，不如趁別人還沒發現離開這裡。

梁霜雪聽著裡頭太后和拓跋雄的爭執聲，低頭撇撇嘴，她就知道這塊臭石頭沒那麼好說話。

只是明知道對方不好說話還要懇求，其中的理由，她現在還無暇細究。

她一手扶住牆角的廊柱打算起身，繡花履一挪動就踩到了長裙的邊緣，發出輕微的“刺啦”一聲。

梁霜雪麵皮微熱，正在考慮是先把裙邊拽出來，還是先轉過頭不去看雲珩的時候，他的大手就遞到了面前，還輕聲催促道：“快點！”彷彿沒聽到剛才的尷尬聲音。

不得已之下，她只好一手提裙，一手搭住雲珩的手，別過臉迅速站了起來。

前後都是狹窄的迴廊，她來回看了兩眼，剛要開口問他往哪邊走可以避開金吾衛的時候，一牆之隔的樓內響起了“咚隆！”一聲巨響，聲音之重，彷彿雷電直接劈在耳膜上，驚得她一把攥住了雲珩的指尖。

雲珩似乎也被嚇到了，指尖輕顫一下，但很快就抓住她的手往右前方引，像是在告訴她那裡是安全的方向。

梁霜雪一點頭，再也顧不得樓內拓跋雄的震怒之聲，抬腳就往那邊走。

只是她剛走出兩步，拓跋雄的聲音就轉了向：“罷了，母后從來就不曾替兒臣考慮過，你考慮的只有耶律家，夏富貴，起駕回宮！”

“是，皇上。”

而拓跋雄的下一句話就是——“雲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