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2點32分，兩人在床上僵持著。

沈曜霖坐在床中間，安玥縮在床頭的一角。

“過來。”沈曜霖失去了耐心，起身就往安玥的方向靠。

安玥立時渾身緊繃，幽深的視線落到沈曜霖伸到眼前的手上，吐出三個字：“……別過來。”

聽著她嘶啞的嗓音，沈曜霖煩躁起來，為什麼不過來呢？為什麼不能像以前那樣依賴他？不知道他想安慰她嗎？

他說過不會害她，她為什麼還那樣看他？

恐懼他？恨他？那也得在他身邊。

沈曜霖不再遲疑，上前扯過安玥就要按進懷裡。

撲撲兩下，一個柔軟的東西砸到他臉上，被他一把抓下來。

是枕頭。

再看向床角，已經沒有人了。

安玥赤腳站在地上，手裡拿著一把餐刀。

沈曜霖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藏了這東西，起身想奪過來。

“別動。”銀光閃過，她的手比劃了兩下。

沈曜霖舉起雙手，示意自已不會再動。

安玥的臉色泛白，髮絲貼在臉頰上，眼裡是紅血絲，眸色沉沉。

沈曜霖發現讀不出她的神情，空白得什麼都沒有，連眼裡那隱約恨意都沒有。

只有空白。

“出去！”刀尖偏了下，指向臥室門。

“你不是害怕嘛，我抱著你睡就不怕了。”他終是放軟了語音，想著把她哄過來就好了。

“出去！”聲音冷硬，沒有過往的柔軟。

“安安，我不想傷害你。聽話。”沈曜霖想這輩子的耐心應該全用在她身上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哄她。

“出去！”刀尖高高舉起，她冷然地瞪著沈曜霖，像看死物一般。

“安安……”沈曜霖不死心地再次伸手。

銀光劃過，紅色的血珠飛散，落在床單開出朵朵血花。

沈曜霖捂著手掌，看著刀尖上的血跡。

他沒見過她這個樣子，就好像原來的她徹底消失了一般，明明是同一個人，但不是他的安安，不是他想要的安安。

明明白天的時候，她還不是這樣……

“出去！”她還舉著刀，緊盯著他。

生病了……是這個意思嗎？

那麼他是不是可以認為她不是真的拒絕留在他身邊，而是怕傷害到他？

沈曜霖慢慢起身，後退著下了床，一點點退到臥室門口。

安玥依舊站在原地沒有動，姿態緊繃如同一隻獸。

“安安……我就在客廳睡，要是害怕或者做噩夢了，可以叫我。”

沒有回應，她只是冷冷地看著。

沈曜霖關上臥室的門，很快聽到咔嚓的鎖門聲。

血一滴一滴墜在地上，他渾然不覺，就這麼站在門口聽著。

聽了好一會，他沒有聽到更多動靜。

*

沈曜霖這一晚睡得半夢半醒。

晨光照進室內的時候，他已經完全清醒，只是窩在沙發上不想動。

撥弄門鎖的咔嚓聲響起，他立即坐起身，面朝走廊。

安玥慢慢地來到走廊，看見沙發上的沈曜霖，動了動嘴。

沈曜霖視線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發現她看起來很疲憊，餘光瞥見有光亮在她手裡閃爍，於是又看向她的右手。

她的手裡還握著的餐刀，只是不像昨晚握得那樣緊，反而鬆垮垮地虛勾著。

“刀上有血……”她的氣息不平穩，聲音發著顫。

刀刃上的血跡已經乾涸，呈現暗色。

“我……做了什麼？”她的眼裡有無措和不安。

沈曜霖下了沙發，走到安玥跟前，想要從她手裡拿過餐刀。

她卻緊張地後退了一步，察覺沈曜霖變了神色，支支吾吾地說：“不是……我……我……”

沈曜霖沒有再動作，眼神始終注意著那把刀，開口道：“安安不記得昨晚的事？”

眼裡滿是茫然，安玥舔舔嘴唇，“不……記得……但火……害怕……危險……”

沈曜霖沉默了，看起來她真的陷入某種狀態無法脫離。

“我……”安玥抬起手，才意識到手裡的刀，手一顫，餐刀自指間滑落。

咣噹一聲，餐刀砸到地上。

安玥退後兩步，看著沈曜霖彎腰撿起餐刀，又看到他手心裡的傷口，“你的手……是我……”

沈曜霖握起手心，垂下眼睫，“不用擔心。今天我陪你去看病。”

她驚訝地張著嘴，好半天才找回聲音，“不一定要今天，過兩天也行。”

“不行。你這樣我不放心，而且我不想睡沙發。”昨晚本就超出了沈曜霖的預計，他不想每晚都看她舉著刀。

收起一、兩把刀很方便，可她如果始終這樣，傷人自傷都不是他期望的。

*

“安安說你是她的主治醫生，從她到這裡後，一直是你在給她治療？”

沈曜霖站在診室中央，環顧整個房間，色調溫馨給人感覺氛圍輕鬆。

“是的。”洛克醫生觀察著眼前的男人，想到安對這人的描述：強勢、喜歡掌控、追求完美、驕傲。

確實非常貼切，到這裡後，不是先讓安進來治療，反而是他先來和自已這個醫生交談，站在診室中間好似大人物來視察一樣。

“那她和你說過在枕頭下藏刀的事嗎？”沈曜霖坐到洛克對面的椅子上。

“我和病人之間交談的內容不方便透露。”灰眸毫無感情地盯著對面的東方男人。

沈曜霖笑笑，攤開手掌，指著傷口說：“她把我弄傷了。我擔心有一天她會弄傷自已。這已經不是普通的狀況了，難道你不應該告訴我這個家屬嗎？”

“你是她的什麼人？在她填寫的資料上，沒有任何親屬資料。”

“我是她未婚夫。她對我有誤解，在受到危險時，我沒能保護好她，她跑到了這裡。”

洛克看著沈曜霖誠懇的臉，嘆口氣：“她說過每到夜晚會惶恐不安，總感覺會有危險。她曾經提過因為害怕在枕頭下藏刀。我給她的建議是儘量不要去碰。”

沈曜霖挑眉，這就是專業醫生給的建議？

“如果昨晚是你說的情況，我想也許是什麼觸發了她的防禦。”洛克斟酌了一下，“她和我提過你，她認為你是危險的來源。”

沈曜霖嘴角繃直，冷聲說：“所以我帶她來了，希望醫生你能治好她。”

“但就目前的情況看，我認為你不應該和她在一起，至少在她狀況穩定前，不應該和她待在一起。如果你真想她好起來，就接受我的建議，配合我的治療方案。”

“要多久？”

“這不一定，要知道心理障礙是需要時間的，至於多久，沒有定數。”

沈曜霖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不行。她這樣，我要在她身邊照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