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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交換秘密

自從娘過世後她再也沒有像今天這樣開心過。

儘管大少爺教她唸書的時候她心裡也有種滿滿的快樂,但卻和二少爺帶給她的快樂不一樣,可能因為大少爺總是板著臉的緣故,因此她即使有萬分感激要說出來,她也不知道他是否願意接受;然而二少爺就不同了,她的快樂、她的滿足,他全都看得到,而且,他似乎還為她的快樂而快樂。

他不僅帶她看了西洋鏡,吃了五顏六色的糖糕,他知道她識字還買了本書給她,和大少爺借給她的史書列傳不同,因為二少爺送她書的時候還說了句這書是從西洋過來的,不能讓人發現,好像書裡藏了什麼天大的秘密,於是她牢牢的抱著書,認真的點點頭。

那本書的封面上只有一個字——《飄》。

“以後想看書的話就儘管跟我說,別躲在門外偷聽雅欣學的,那些沒用的繁文縟節長篇大論只會讓人變得更加迂腐。”

“二少爺,你也喜歡看書?”暮雪感到十分詫異,因為柳園上下都知道大少爺年紀小小就飽覽群書,要放在以前都可以考取狀元了,但是那個整天遊手好閒不問世事的二少爺則完全不是讀書的料。但是今天聽他這麼一說,暮雪忽然對他產生一絲好奇。

他嚯的一聲跳到橋頭,穩穩當當的坐在上面,面帶笑意的望著詫異的暮雪,背後燃燒的夕陽染紅了天。

“師夷長技以制夷——這是林則徐在給道光皇帝的奏摺中提出來的。暮雪,你讀過書,你應該知道。”

“我聽大少爺說過,意思是透過學習西方的先進技術尋求禦侮強國之道。”

“他說的沒錯,只是少了一點,最好的解釋應該是學習西方的先進技術來抵制西方,也就是‘以彼之道,還之彼身’。書院裡先生教的不是‘之乎者也’就是‘學而時習之’,都過去多少年了還在那談舊觀念,人家西方國家都已經進入科學社會了,如果不看看他們的書,學學他們的發展理論,到時候就算把《史記》全背下來都沒用,一把火槍就把我們都解決了。”

暮雪認真的聽著,她今天又從二少爺那裡得到了不一樣的觀念,這和大少爺告訴她的東西截然不同。大少爺教她的是博大精深、源遠流長;而二少爺教她的是一種全新的理念,顯然他的想法是不被社會所認同的,否則他也不會在給她書的時候關照她千萬不能讓別人看到這本書。

不過她也能從二少爺的話裡聽出些什麼,她知道他的內心和他表現出來的不一樣,他貪玩,逃學,和先生作對,只是不滿於現今的教學制度,他的信仰與世俗觀念是背道而馳的,其實真正的他比誰都看得遠。

“暮雪,我把我的秘密告訴你了,為了公平起見,你也得告訴我一個你的秘密。”他坐在石頭橋欄上,雙腳在空中蕩啊蕩,不知為何,他從第一眼在石坊下看到她,就知道她是個可以說秘密的人。

暮雪望著夕陽下的小小少年,和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一樣,有點模糊不清,有點不屑和頑皮。

“我⋯⋯我沒有秘密。”

“沒有秘密?你可別告訴我你讀的那些書都是隔著門縫偷學來的。”

“二少爺可要答應我,千萬不能告訴別人,這樣我才能說。”

“這麼小心,我猜這事肯定跟若安有關。”

“沒錯,我在進柳園以前從沒念過書,後來遇見了大少爺,他說他願意教我學字,於是我們每天晚上都在涼亭下見面,大少爺教我寫字唸書,到現在也有四、五個月了吧。”

“若安什麼時候變那麼好管閒事了?真稀奇⋯⋯”

“大少爺是可憐我,看我喜歡書,才教我識字的。”

“我還以為他這輩子都與世隔絕了呢,原來他還暗暗收了你這個徒弟,暮雪,你可真厲害。”

“我也好奇,怎麼從來不見大少爺上書院?也不見他出門啊?”

“虧你跟他那麼久,居然不知道他的病⋯⋯”

“他生病了嗎?”暮雪一急,眼中的焦慮盡顯無疑。

“他有肺病,大夫說治不好了。”

原來是這樣,所以他才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所以他住的院子毫無生氣,暮雪在原地愣了很久,腦海中一直浮現大少爺說的那句“有些事不是相信就會實現的”,他說的時候是那麼絕望,而她,卻以為他冷漠無情,或許他不是無情,而是不敢用心,正因為捨不得,才決定一開始就別投入感情。

楊世豪和兩位夫人剛從寺廟回來,就看到徐管家在門口急的團團轉,見到老爺更是急的語無倫次,連手也在陣陣發抖。“老爺、太太,不好了!大少爺忽然發病,大夫在屋裡都看了半天了!”

楊世豪一聽急得直往若安那跑,後面大太太更是忍不住紅了眼眶,一見到兒子面色蒼白的躺在床上,身邊的床單和胸口都是血滴,她瞬間就雙眼一黑,雙腿一軟倒了下來,要不是二姨太扶的及時,她就該昏倒在地上了。

“把大太太扶到房裡,快啊!”楊世豪咆哮道,轉而再問屋裡的大夫,也是常給若安看病的大夫,“你不是說吃了藥就沒事了嗎?怎麼突然之間又發病了呢?”

許大夫雙眉緊蹙,顫顫巍巍的說:“我開的藥只能起到暫緩病情的作用,根本跟不上病情加重的程度。我剛才給他把了脈,從脈象來看恐怕這次發病是積勞所致,加上天氣轉涼,大少爺的身體就經不住這內憂外患了。”

楊老爺一聽納悶了:“你說積勞成疾?若安每天都呆在這個房間裡,何來積勞之說?”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已經給大少爺開了幾服暫緩病情的藥,好的話過一晚上就能緩解下來,但如果⋯⋯”

“如果什麼,快說啊!別支支吾吾的了,都什麼時候了?”

“如果未見緩解,恐怕就會有生命危險。”說罷,許大夫搖了搖頭背起行禮,默默的轉身踱出房門。

他才那麼小,他有不可估量的美好前程,楊老爺還打算老了以後把所有家業親手傳給這個聰明過人、又懂事得體的大兒子,但如此一來,他真的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了,只可望著病痛中的兒子如紙一般蒼白的面頰無奈嘆息,嘆息世事不公,讓他最疼愛的兒子飽受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