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有話要跟你說!”冷不防的,暗處突然閃出一個人影,直挺挺的攔在若安面前。
“你這樣實在太過分了⋯⋯”若寧雙目憤慨的盯著他,他疲憊的望著似乎對自己有些誤會的弟弟,知道若寧是為何而來。
“我剛才聽到你跟婉婷小姐的對話,我沒想到你面對一個傷心無助的女孩居然會無動於衷?哥,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更何況她還是你的未婚妻?難道事情真像婉婷小姐說的那樣,你的心裡只有暮雪嗎?別開玩笑了,暮雪再好也只是個下人啊,你不會糊塗到這種地步吧?”
若安疲憊不堪的垂下眼簾,看著牆角一盆即將枯萎的蘭花,他累得每說一個字都需要很大的力氣。
“暮雪,比我的生命還重要⋯⋯這麼說你懂嗎?”說完他看了若寧一眼,想要走,卻被弟弟一把拉住。
“等一下,你把話說清楚,你喜歡暮雪,那婉婷怎麼辦?”
“這是我們的事,不用你管。”
“婉婷的事我管定了!我告訴你,哥,我就是不准你這麼欺負她!”
“你憑什麼管?”
“我就是要管,與婉婷小姐有關的事我必須管!”若寧火急火燎的眼神足以說明一切,他早就看上人家了,但因為她是大哥的未婚妻,所以他只能在背地裡幫助她。
若安淺笑一聲,道:“是嗎?這麼說你喜歡她,那正好,明天我就去跟她說⋯⋯”
“你什麼意思?”
沒等若安說完,若寧就氣憤的衝上去,死死的抓著他的衣襟,他已經不是他離家時那個愛哭鼻子的小鬼了,他就快要趕上他的身高,在他氣憤的面容中,已經有了男人的血腥。
若安被他壓在牆壁上,本來這幾天就勞累過度,加上被人這麼一折騰,他只感到胸口疼痛加劇,然而弟弟正在氣頭上,他根本無法掙脫。
“我真恨你——哥,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如果是這樣——你還不如不要回來!”
“放手⋯⋯”他艱難的吐出兩個字,卻立刻被若寧的咆哮聲給吞沒。
“我不放!你要你給我聽著,只要有我在,只要你還把我當作你弟弟,你就必須對婉婷好,必須讓她幸福,否則,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就算你是我哥我也不會放過你!”他一口氣說完這段話,最後憤然轉身,氣呼呼的走了。這是他第一次,如此嚴厲、如此憤怒的面對他曾經最尊敬的人,但是今天之後,或許他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崇拜大哥了。
從長廊走回自己的房間,若安足足花了半個多小時。
這幾天發生太多事,一邊要監視徐忠慶的動向,一邊還要安排鹽莊的買賣,生意上的事情還沒擺平,家裡又開始鬧得雞犬不寧。
他倚著牆壁,一直咳嗽,這該死的病,究竟要折磨人多久?如果早晚都是死,為何不讓他在多年前那個夜晚就徹底死去!也不必如此痛苦的苟活於世,忍受這種想愛卻不能愛的痛!
不知過了多久,黑暗中隱隱走來一個人,手中還端著熱過的飯菜。若安沒有注意到她,他已經精疲力盡,幾乎連房門都無法靠近。
“大少爺⋯⋯”暮雪的聲音,沉靜中帶著幾分焦急。若安想說話,卻不住的咳嗽,什麼話都說不出,看到他這樣,暮雪趕緊將手裡的東西放下然後伸手扶他。“大少爺你怎麼了?你哪裡不舒服?我去叫大太太⋯⋯”
“別走⋯⋯”
他拉住她的手,人在神志不清的時候,才能不顧一切,所以他才可以牢牢的將她擁入懷中,此刻的她彷彿一股神奇的力量,支撐著他潰敗的身體。從沒有如此熱烈、如此專注的抱過暮雪,原來她的身體這麼弱小,好像一用力,就會摔倒一樣。不過現在搖搖欲墜的人不是她,而是他自己。
暮雪雖然心裡擔心,但她還是一動不動的任由他抱著,感覺到他艱難的呼吸,她只能小心的輕撫他的背。“大少爺⋯⋯我想你應該趕快去看大夫⋯⋯”
“別擔心,我沒事。”
“為什麼要勉強自己,你這樣大家都會擔心的。”
“大家會擔心⋯⋯那就別讓大家知道⋯⋯”
“可是、可是我也會擔心,看到大少爺這麼難受,我卻什麼都不能做。”
暮雪聲音漸低,心裡像壓了塊石頭一樣沉重,她從未奢求得到大少爺什麼,但是萬萬沒想到,她第一次得到他的懷抱,卻是這般心如刀絞。
為了不讓這丫頭擔心,若安儘量忍住喘息,他在她耳邊氣若游絲的說:“你在這裡⋯⋯就夠了⋯⋯”
她狠狠的咬住自己的嘴唇,生怕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下,直到牙齒深深陷入嘴唇,痛到已經麻木,甚至連時間也已忘卻,若安才輕輕的鬆開雙手,頷首低語:“對不起⋯⋯”然後摸索到門閂,藉以支撐身體。暮雪不解,他為何要道歉,為何剛才還情不自禁,轉而又如此決絕。
“大少爺,你真的沒事嗎?要不要我去請大夫?”她扒拉著門框,接受著他淡然的眼神。
“你什麼都不要做,就當今天的事沒有發生過。”
“對不起,大少爺,我做不到⋯⋯”
“聽話⋯⋯”
“可是我想幫你。”
他虛弱的靠著門邊,道:“想幫我……就幫我保密……好不好?”
她可否說不好呢?
她除了選擇點頭還能怎麼做?
若安望著她,一開始她明明想搖頭的,最後卻無悔的選擇了答應他的要求,他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欣慰,人生不就是為得一知己嗎?能有暮雪,真的就滿足了。
天剛亮,徐忠慶便早早起了床,他趕著去楊世雄那裡拿東西,他早就算好了,一等二爺那裡的錢到手,就想辦法做了楊世豪這個半死人,如此一來楊家便會方寸大亂,他順勢再將他們一網打盡,自己就順利登位柳園的主人。
想到這裡,他不免眉開眼笑。打理完畢,正要出門,只見鬱夫人捧著一個紙袋找上門。
“啊呀,忠慶啊⋯⋯你瞧瞧⋯⋯”鬱夫人同樣喜上眉梢,管家機警的關上房門,壓低聲音關照她:“別那麼大聲,不怕別人聽見?”
“現在才幾點,外面沒人呢。”
“楊世雄呢?”
“他睡得跟死豬似的,大炮都打不醒。忠慶,快看看我把什麼弄來了!”鬱夫人似乎異常興奮,抖開紙袋給管家看。
“這不是二爺的家產地契嗎?你都弄來了?我剛才還在想怎麼跟二爺開口,你就都弄來了?”
他一臉的難以置信,鬱夫人沾沾自喜道:“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以後都是咱們的,你快算算這裡一共多少錢?”
徐忠慶拿出算盤,面帶春風的來回撥著算珠,顯然這個數字非常樂觀。
“一會我就出去把這些錢存掉。”
“我倒覺得不用太急。”鬱夫人湊近徐忠慶,機敏的說,“你想想,洋行的老闆都是楊家人的朋友,他們要是看到你突然存那麼多錢不是會起疑心嗎?這話要是傳到若安那裡,咱們的事情就得暴露了。”“你的意思是⋯⋯”“先把錢放著,等楊世豪一命嗚呼,咱們就分家!”“誰知道他的老命能拖多久?”“要一個人死,可比要一個人活來得容易。”
徐忠慶左右掂量了下,鬱夫人說的也不無道理,與其現在冒風險,不如多熬幾天,反正楊世豪現在命懸一線,說不定不用動手他就自己駕鶴西去了。
“這樣也行⋯⋯東西你去放好,記住,小心行事,千萬不能讓人發現。”
“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安安穩穩的等著做柳園的大當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