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檸到醫院的時候,整個人還是恍恍惚惚的。
她看見了許多的人。
有商懷禮的好朋友穆燃,有他的助理姜丞,除了沈薇沈奈,連沈家父母都來了。
還有一些她不認識的、神色異常凝重的人。
許檸還穿著睡衣,腳上踩著拖鞋,披頭散髮的被周娉玲拽到病房。
隔著玻璃,她看到躺在病床上傷痕累累的的商懷禮。
他赤裸的上身裹著紗布,眼睛緊緊閉著,往日的冷冽威嚴蕩然無存。
許檸有些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嘴巴微張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他……他……”
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開口詢問。
周娉玲眼裡是濃濃的恨意:“他要是有事,你陪葬!進去!說點好聽的話哄著他,必須讓他挺過這一關!”
沈薇過來,把許檸護在身後,對周娉玲冷聲道:“你什麼身份,輪得著你在這裡指手畫腳?!”
她扶著不茫然無措的許檸到了旁邊,溫聲道:“他在去找你的路上發生了車禍,路上有雪,車開太快,衝出了高速路的護欄……”
平日總是掛著笑臉的沈薇,現在眼淚像斷線的珠子往下掉:“他一直在叫你的名字,檸檸,不管表哥以前怎麼對你,我求求你哄哄他,姨媽就他一個兒子,我捨不得他……”
許檸的腦袋更加的混沌,理不清沈薇說的話,她只知道,因為謝晉澤直播的事,商懷禮去找她,卻要了他的命。
她換了無菌服、邁著沉重的步伐獨自進了病房,近距離的看著面目全非的商懷禮。
曾經那麼英俊跋扈的男人,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的,腫得很難看。
“商懷禮……”
她靜靜地佇立在他身旁,眼神複雜,輕輕的叫他的名字。
“商懷禮……”
商懷禮沒有睜眼睛,但是旁邊心率監護儀的曲線有了變化,數值在升高。
許檸把目光從監護儀上移到商懷禮臉上。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啊,商懷禮,我們鬧成今天這樣子,到底是為什麼……”
她恨過商懷禮,恨不得和他同歸於盡。
可是看著現在奄奄一息的他,她有些可憐他。
商懷禮罪不至死,她希望他活著。
垂下的手被輕輕撥弄,許檸低頭,看商懷禮的手指在費力的動著。
她猶豫了一下,握住了他的手。
商懷禮緩緩的睜開眼睛,嘴唇動了動,說了什麼,許檸聽不清。
她蹲了下來,朝他靠近了一些:“你說什麼,我聽不清啊……”
商懷禮目光深深的望著她:“別……哭……”
許檸才發現,自已不知道什麼時候流了眼淚。
她吸了吸鼻子,命令道:“你要趕緊好起來,很多人都在等著你,你必須要好起來!”
商懷禮艱難的擠出一個笑,聲音微弱:“檸檸……對不起……”
許檸搖頭:“我不懂……”
商懷禮用盡全身的力氣拉著她的手:“當年是你救的我……我媽的葬禮上,游泳池裡……你就像現在這樣,怕我死,一直哭……”
久遠的記憶一點一點回到許檸的腦海。
好像是的,好多年前她還是個高中生,在沈薇家裡玩,突然得知沈薇的姨媽過世,她陪著沈薇一起去參加葬禮。
沈薇那個曾經很愛笑的表哥跪在靈堂,臉冰冷得不像話。
後來許檸在泳池裡把表哥救了起來,一堆人圍著他去了醫院,那之後,許檸再沒有見過這個表哥。
這件事只是她生命裡的一個小插曲,要不了兩年她就忘記了。
原來,當時自已救的那個人,是眼前的商懷禮。
所以他一直說的幫朋友還人情,也是子虛烏有的事。
可是為什麼,她救了他,他卻要把他拖到如今的境地。
“是你。”許檸什麼都想起來了,聲音冷了許多。
商懷禮道:“對不起,我恩將仇報……”
“知道就好”這句話卡在許檸的喉嚨,終究帶著憐憫之心,沒有說出來。
她嘆了一口氣,道:“都過去了,我們都該重新開始了。商懷禮,關心你的人很多,你一定要好起來。”
商懷禮的目光就沒從她臉上移開過一秒:“可能沒機會了……我還以為自已會死在半路……太難受……”
許檸氣惱道:“你要敢死,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欠我人情的是你,你是不打算還了嗎!”
商懷禮聲音越來越弱:“公司的股份,給你了……到時候你簽字……遺產繼承人是你……咳……”
許檸大驚!
這之前商懷禮就算拿他們見不得光的關係威脅她,但是從來沒有做過真正傷害她的事,還一次次的護著她。
她之前隱隱約約覺得,商懷禮對自已,好像真的不只是“感興趣”那麼簡單的情感。
現在聽說自已是他遺產繼承人,她是真的驚呆了。
她再傻,也不至於到了此刻還不明白商懷禮對她是什麼意思。
“我不要!”許檸雙眼通紅,低聲吼道:“醫生說你要多休息,你要是不聽話,我不會再來見你!”
商懷禮的目光變得哀怨起來。
許檸把手抽出來,命令道:“不許再說話,好好給我活著!康復後下床給我跪下道歉!”
她果斷的轉身出去,商懷禮的目光黏在她的背影上。
換了衣服出來,許檸渾身脫力,好在被沈薇眼快扶著,不至於跌倒在地上。
“檸檸,表哥他怎麼樣了?”
許檸靠著牆,低聲道:“我不知道……”
她又不是醫生,說不清商懷禮的情況,但是那個鋼鐵般的男人現在看起來,真的非常非常的虛弱。
真的有稍不注意就一命嗚呼的可能。
周娉玲一直憤憤的盯著許檸,要不是顧忌到有旁人在場,大概已經朝許檸動手了。
沈薇扶著許檸到旁邊的休息室:“你渾身都是汗,衣服都打溼了,去洗一洗,我陪著你。”
許檸沒有多說什麼,跟著沈薇走了。
從浴室出來,她靠在沈薇的懷裡。
“微微,你是不是什麼都知道?”
沈薇滿臉歉意:“是你拿到他的投資那天,我看到合同才知道的。對不起,一直沒有告訴你我們的關係。”
許檸搖了搖頭:“是我自已記性不好,居然不記得我和他曾經見過。”
沈薇輕輕的撫摸著她的頭髮:“姨媽是自殺走的,這件事對錶哥的打擊很大,那之後他性情大變,他這幾年一直和姨父對著幹,連著和我們這些親戚的關係也淡了,往來很少,他插手謝家的事以後,我去找過他幾次,軟硬兼施,想讓他放過你,但是他根本就不把我的話放在眼裡。”
她嘆出一口氣:“或許連他自已都沒察覺到,他早就愛上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