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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我放過你了

蘇旻醒來已經是五日之後的事情了。

林長安雖然只能日日待在蘇府中,但陸青等人從不隱瞞避諱任何外界訊息,秋山春水也一併到了府中服侍公主起居。

只是不知為何,唯獨青山不被允許跟在她身邊,只能守在蘇府外的屋簷瓦舍上。

“有訊息了嗎?”

“還沒有呢,說來也怪,文小侯爺是在宣德侯府上失蹤的,聽說一夜過去便找不著人了,也可憐宣德侯那麼一大把年紀,既要四處找尋幼子還得趕緊去宮門前跪著請罪。”

“那便讓秋山青山再多加一隊人馬去尋,切記不要打草驚蛇,尤其不要讓韋相的人察覺了。”

春水為她打理著緞子般的長髮,低低應了一聲:“入秋後的天色愈發變幻莫測,瞧著又要落雨了,人也是更難去尋。”

“算算時候,秋山也當回來了。”

合上避風的門傳來輕微的響動,彷彿浮在雲端的腳步聲傳入二人耳中。

春水放下鎏金玉梳,林長安側目:“如何?可有文竹的蹤跡了?”

本還算得上急切的腳步聲陡然停住,默然好半晌直到林長安準備繼續發問時那腳步聲才再度傳來,緩緩靠近。

她轉頭去看,是數日不見的蘇旻。

春水識趣的離開,她細細打量眼前人,他臥病在榻的這幾日林長安都不曾去看過一眼,自然也不清楚昏迷時這人到底有多憔悴。

現下卻是看到了。

彷彿獨自經受了一個漫長的嚴冬,唇色發白沒有一點血色、眼中布著細密的血絲,呼吸輕的她一時間捕捉不到。

蘇旻一炷香前才醒來,顧不上問自已的身體狀況也顧不上悉聽朝中之事,在得知林長安身體無礙後便匆忙朝著“望舒院”而來。

與公主府一模一樣的“望舒院”,是他徹夜難眠之時苟且偷生聊以自..慰【普通常規成語,請西紅柿稽核擦亮眼睛】的繭房,是他唯一覺得安全的處所。

想到蘇府中一向沒有女主人的“望舒院”如今正住著他日思夜想的人,蘇旻心頭一陣澎湃,就像......就像她仍是他的妻一樣。

若非陸青勸他殿下一向喜愛外貌得體的人,他一開始甚至連外袍都只是隨手扯來的一件道袍。

屋內女子竊竊的低語讓他心中的惶惶一瞬被撫平,他推門走了進去,聽到的卻是她焦急詢問文竹的下落。

她那個礙眼的未婚夫婿。

即將成為駙馬的男人。

蘇旻默了默,眼波微漾,虛弱的呼吸短暫凝重一瞬,恍惚的神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自嘲。

他像近鄉情怯一樣停在原地,感受著被酸澀啃食的滋味。

但又在察覺到她面色上的不耐後不能自已的抬腳小心靠近她。

“你醒了?”

率先打破沉默的竟然是林長安。

他貪婪的在她的面目上找尋著,卻很快慌亂起來。

為什麼沒有恨意?為什麼沒有憤怒?

她每每見著他時儘管也是這幅模樣,可平靜外表下總是藏著波濤洶湧的情緒,可現在為什麼平靜之下還是平靜?

這是他第一次感到如此害怕。

怕她連恨他也不肯了。

“姩姩……”

“蘇大人既然已經醒了,想必也能放我回府了吧。”

蘇旻一僵,就像刻意放緩的慢動作一樣一頓一頓的扭過頭去避開她的視線:“你還太虛弱了,尚且需要調養。”

“蘇旻。”林長安很少直接叫他的名,但他固執的不敢回看分毫。

“我很累了,報復你的確讓我很痛快,但我不能將一輩子都用來與你糾纏,不過是荒廢生命罷了。”

“可是你說報復我很痛快不是嗎?就這樣痛快的過一輩子不好麼?”

蘇旻終於直視了她的眼睛,剛才分明還有幾分生命力的人驟然枯萎般,他現在才像一個真正的在鬼門關走過一遭的病人。

她面上的冷淡與像看孩子一樣無奈的眼神都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終是囁嚅著把急迫的話語吞回了喉嚨裡。

林長安不能否認自已看到他再次活著出現在眼前時陡然加快的心跳,他還是能牽起她的心緒,這對她來說是一個極危險的訊號。

或許真的要他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才能了卻前世的種種不甘。

但她已經覺得疲憊,當匕首徹底插入他的心口時她恍若老去了十歲,覺得這一切都沒什麼意思。

“我放過你了,蘇旻,就當前世彼此的虧欠都徹底了結。”

“從此你是權傾朝野的帝師蘇太傅,而我則是功成身退後的慶國長公主,我們從此便再無交集。”

蘇旻慌了神,大概是無法承受這種噬心的慌亂,他難耐的弓下身,劇烈喘息強行打斷了他喉間欲噴薄的情緒。

“我們本就不該有交集的,一切只是回到了原點而已,從此你我都走上既定的軌道,這才是最優解對嗎?”

大概是情緒太激動下心火反攻,蘇旻一時間發不出任何聲音,只是急切的搖頭,哀哀盯著林長安那張杏面桃腮的美人臉,在她的映襯下即使沒有旁人提醒,蘇旻也知道自已此刻有多灰暗與狼狽。

林長安怕再與他對視會繼續動搖自已的心緒,起身欲拂方才未闔蓋飛揚在裙裾上的香灰。

蘇旻卻以為她是當即便要離開從此徹底斷絕,急火下聲音竟然衝破了喉中阻礙:“你憑什麼要放過我?你怎麼可以替前世的林長安放過我!”

“前世的林長安如此驕矜倨傲,怎麼會被我一介小小破落門閥之子踐踏了感情便能輕易放下,慶國長公主遭到這樣的侮辱怎麼會善罷甘休?定然想要將我報復至死才對啊。”

儘管已經數次被他驚到,但當她終於摒棄掉蔽目的大半恨意後,再見到蘇旻這樣一副將自已踩在塵埃裡的樣子她還是不可避免感到心酸,他曾經是多麼意氣風發,如旭日東昇,熠熠生輝,現下卻像落日殘陽,掙扎著垂垂老矣。

他們兩具年輕的身體裡都住著兩個太過滄桑的靈魂。

“激將法對真正的少女林長安或許有用,但對我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激將法而已,蘇太傅,我們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