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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今生還是前世人

平王李桓始終抱著父皇心懷不忍下旨大赦的期望,但直到行刑前一刻他也沒能等到這道赦免的旨意。

事關林鶴白,林長安對行刑情況很是關注,春水來報時手上還拿了片極小的布條:“殿下,這是那清元子在行斬之前一定要主刑官交給您的,我自作主張將這條子帶了回來。”

“只是這妖道看起來神神叨叨,不知留了什麼陰招,不若將這條子燒個乾淨。”

林長安也覺得清元子此人頗為詭異,本欲同意春水拿去燒掉,但想起那日蘇旻聽到清元子所言怪異的反應,心中的不對勁還是讓她命她將東西放下。

她輕輕開啟這由撕下的囚衣胡亂裹成的布條,上面是由血寫就的文字。

“前世緣分今生續,今生還是前世人。”

手邊的杯子被碰落,春水第一次在林長安的臉上看見了失態。

蘇旻,蘇旻……

不可思議的想法重新冒了頭,一直以來隱隱的不對勁在此刻指向一個結果。

蘇旻竟然也是重生之人!

修剪的圓潤得宜的指甲深深掐進指腹,她的指尖很快失了血色變得慘白。

像站在懸崖上的人,林長安只感覺到一陣空洞,所以他也有了這樣的機緣,是什麼時候?

是跪在御書房前求父皇賜婚時,還是闞州出行之時,抑或是……從一開始她所見到的就是他,是那個與她成過親拜過堂將夫妻之誼詔告了皇天后土、最後也接過了她一紙和離書的人。

林長安面色煞白如魂飛天外,那人的名字如驚雷般在腦中迴響。

空蕩的心緒只剩下了可笑的質問。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僅僅是因為不知情時強迫他娶了不愛的人,便要她拿兩世來償還嗎?

她本以為能重來一世是上天憐她,卻不曾想蘇旻也得了這樣的機遇,若是如此,老天到底是憐她還是恨她。

她第一次質疑起了上天的不公。

所以他的處處糾纏、他的日日討好,不過是再次將她當作那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少女隨意逗弄。

這些時日來她在他的眼中一定就像個笑話,哪怕她殫精竭慮步步為營,他也能隨意將她玩弄於鼓掌之中。

林長安顫抖著,牙關發出輕微的聲響。

她知道他怨她,他們的姻緣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徹底的錯誤,她用自已的性命為一廂情願的痴戀付出了代價,可他為何還不肯放過她。

是嘗過了甜頭想要再次一邊將高高在上的公主踐踏在泥裡,一邊藉由她靠近王朝權力的最中心?

蘇旻真是打的一手好主意。

林長安只覺胸腔裡沸騰著濃烈的恨意,他怎麼敢隔了這漫長歲月再與她口口聲聲訴說愛慕,怎麼敢長跪殿前求娶公主,他怎麼敢在她的面前演出這一派深情。

她的心中第一次湧起了如此強烈的殺意。

她合上雙目,也遮住了眼中翻滾轉騰的情緒。

現在還不是時候,林鶴白尚且年幼、她同樣孤立無援,朝中支柱仍是韋相,但幼帝需要自已的人。

林長安強迫自已從驚怒中恢復理智,數年如一日期盼著駙馬能回頭看看她的歲月已經教會她等待。

屆時,她會親手為他送上一場精心設計的死局,這一次,就由她將他拉入地獄。

———

蘇旻這一夜做了個夢,自從公主府戒嚴後他便沒有再在夜間靠近過她,同樣也再也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

夜間驚夢不斷,就連按照伏龍山那方子配的小丸藥功效也漸漸減退。

他在難忍的頭痛之中夜夜陷入回顧往事種種的夢境,又往往在一片撕心裂肺的血紅中醒來,每每醒來已是一身驚汗。

已經數次回憶那一幕永遠失去的場景,但每一次都比前一次更讓他難以從這將他割裂的痛楚中恢復神智。

這一次他夢見的卻不是他記憶中的任何一幕。

他看見的林長安和他記憶中任何時候都不同,正蒼白著臉靠在榻上端著一碗濃黑的藥汁,春水秋山都不在一旁,她皺著眉頭盯著藥碗似乎很是猶豫。

蘇旻有些著急,他想問林長安這是怎麼了,怎的就要喝藥了,但他張了張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自小習武身體康健很少生病,但凡生一次病必然折騰得夠嗆。

偏偏她又極厭惡苦味兒酸味兒,每次都不肯乖乖喝藥,林宇植駕崩的那段時日她憂思過重累病了,還是他日日盯著她免得她又將藥汁偷偷倒進花盆中。

想到這裡他不免著急,春水秋山這是哪裡去了,怎麼不來盯著她,萬一她又倒了藥身子還怎麼恢復?

他見著她晃了晃藥碗,怎麼看都是不打算喝的樣子,一時著急想扶住她的手,卻沒能握住任何東西,他伸出的胳膊就這樣穿過了她的腕子。

蘇旻這才恍然意識到自已身在夢中,她看不見他也碰不著他,只是這夢中的場景卻從未見過,難道是日夜思念所致做了這樣的幻夢。

可再怎樣的幻夢也不該夢著她病了。

這時榻上的林長安似乎是下定了決心,終於將那碗藥端至嘴邊,隨即一飲而盡。

蘇旻急了,碰不到屋中的物品便只能用目光四處搜尋,蜜餞呢?她就算喝了藥也立馬要吃蜜餞才行的。

但屋中沒有,林長安也已經放下了藥碗,她微微皺著的眉頭與緊緊抿著的唇無不昭顯著這濃黑的藥汁到底有多苦,她卻沒有像往日那樣撒著嬌鬧著脾氣下次不喝了,用絹帕擦了擦嘴角就又扯過被子躺下。

蘇旻心中突然湧起怒氣,林長安應當總是被人群簇擁鮮花著錦的,怎會喝個藥也無人服侍,連個蜜餞也不為她準備。

春水呢?秋山呢?還有那個惹人厭煩的青山去哪了?

這時他聽見慌慌張張的腳步聲,是春水,身後還跟著幾個粗使丫頭一人拎著一小筐炭。

他這時才注意到院外陽光與丫頭們的穿著,並非冬季,她怎麼要用這麼多的炭?

方才沒能注意到的細節此刻一一進入他的眼中,緊閉的門窗、燒的快盡的炭爐、兩床被子和被窩中露出一角的湯婆子。

她這是怎麼了?

春水一邊吩咐奴僕們加炭一邊嘆氣:“府庫中的炭就剩這麼點了,宮裡也是一群勢利小人,見著陛下與您這個姑姑不親,便拿放炭時間還沒到搪塞我們,誰不知道他們什麼意思?”

林長安沒起身,躺在被中轉了個身面對著他們,似乎是疲憊極了:“你同他們一般見識做什麼,不過就是在些細微處不通人情罷了,他們哪敢為難我這個長公主,炭不夠了去街上買就是。”

“那怎麼行,殿下一向都用宮中的金絲炭,怎麼能屈尊用那些味道又大又臭的普通炭。”

“不過駙馬那表妹著人來要了一回炭,殿下這幾日正養著身子,炭本就不夠哪能給她,只怕她又要在駙馬跟前挑撥了。”

提起駙馬林長安唇邊的笑容也淡了,“他從不信我,本也無需挑撥。”

蘇旻瞧著她熟悉的面龐,如遭雷擊。

這不是幻夢,這是前世真正發生過的,是他不曾見過的屬於她的日日夜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