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尚書一事解決的猝不及防,林長安剛提起的心還沒懸上兩天就放了下來。
文竹有些懊惱:“此事我父親若是能夠早些相幫,定也不會折騰這麼多天了,還讓你白白蒙受這些冤屈好些時日。”
林長安搖頭:“老侯爺在朝中本就未擔何要職,表哥去求侯爺也只是讓他為難罷了,何況如今都已妥帖解決,表哥何必因不是自已的過錯而自責呢?”
“因為心疼你,”文竹脫口而出,下一刻又羞赧撇過頭去:“分明是你未來夫婿,卻保護不好你,發生這種事情也只能要你獨自承擔。”
\"即使你說不是我的錯,可我還是會因為難過而自責,對不起,長安。\"
林長安知道文竹心思敏感,便也不再駁他,反倒打趣的問起了新做好的喜服合身與否。
按理說現在還在先帝新喪,但這樁婚事是先帝去前賜下的遺詔,允了他們破例辦理,只是難免簡單樸素些。
既然不能大辦,婚儀需要的準備時間也少了許多,婚期前些日子就已經定下,現下離成婚不剩多少時日了。
除了每三日送來的心頭血,蘇旻已經有些時日沒有出現在她的面前,這本該是件極好的事情,但林長安心中總有些不安。
她到如今才初初猜透前世的蘇旻在想些什麼,而今活了兩世的蘇太傅只會更加難測。
她難得有些不切實際的向文竹提議:“禮數婚書盡皆過了,不若就將婚儀提前些時日吧。”
文竹訝異又為難:“這日子是爹孃與宮中司天監一同定下,你我擅自改動怕是不妥,秋日裡也就那麼一兩個合適的日子。”
秋日,她同蘇旻成婚時也是在秋日。
林長安蹙眉,仍有些固執道:“我只是有些不安,想早些把這事徹底定下,免得生出什麼變數。”
文竹並沒有察覺到她內心隱藏的憂慮,臉頰有些發燙:“我知道,我自然也極想盡快與你成婚,但那日子被算過是極好的,總歸要做幾十年的夫妻,便也......不急於一時了。”
披著輕薄織錦披風的女子聞言沉默,像是自已也知道這個提議太過無厘頭,強笑道:“表哥說的也是。”
好在蘇旻似乎沒有這麼沒眼色,一直到婚儀前都始終安安分分,雖然一反常態,但林長安心中還是略略鬆了口氣。
最大的關卡應當就在明日正式成婚之際了。
春水秋山與宮中派來的嬤嬤服侍她穿上婚服,天邊流霞般的嫁衣勾勒出一段玲瓏腰身,本就嬌若桃李的容貌在正紅的襯托下尤為綺麗,鳳冠玉釵、金絲綴裙,即使已是降了形制的婚儀宮裝,也自有一派唯有大國女子才端的出的雍容。
何況她還是被這個大國的主人最為驕縱的女子。
嬤嬤滿意的打量著她,從頭至腳不錯眼的仔仔細細看了兩回後道:“殿下生得當真如天上的仙女兒般,如今都還沒有上妝便已容光照人,明日定會把小侯爺迷得眼睛都瞪出來。”
林長安聞言也配合露出屬於新娘的笑容,秋山從袖中摸出小紅封遞給嬤嬤,嬤嬤有了彩頭嘴上的誇讚話更是沒停過。
她面上掛著笑,實則有些憂慮望向窗外,明日過了,這婚事便算徹底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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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旻從大皇子宮苑出來時已是暮色四合,陸青跟在他身後為他披上氅衣。
“今日是什麼日子了?”
“八月初二。”
“八月初二嗎?”
前世的這個時候他們已經因著一道聖旨與彼此定下婚約,婚儀也已準備得極為周全,他們……就是在這個秋日成婚。
她與他是在八月初五成的婚,那不算個好日子。
她與文竹則要在經過三次卜算的八月初三成婚。
就是明日了。
陸青從前幾日開始對待他的態度就極謹慎小心,整理書房時總將心經一類書冊放在書架外,似乎是生怕他做出什麼過激的事,在暗示他放下。
蘇旻倒也平常,照常上朝與李相等人議事、下朝便秘密與林珏見面。
陸青卻覺得主子如此這般越是正常反倒是越反常。
一直到長公主與小侯爺婚儀的前一日,他今日提起了十二萬分的謹慎觀察主子行事。
這一日再提口氣就要平平常常過去了,直到他隨著主子回到府上。
房簷廊角紅緞一眼望不見盡頭,奪目的紗幔將落了葉的樹椏裝點的頗為喜慶。
若非人丁的零落將這片裝點的極喜慶的府院映襯的有些詭異,陸青覺得自已一定以為府中將要辦喜事了。
“沒錯,是要辦喜事了。”蘇旻面對他驚異的神色不但不惱,面上還難得顯現了極外放的溫柔。
“主子,咱們是要辦什…什麼喜事?”
“辦我和長公主的婚事。”
這一刻陸青覺得他臉上的笑容分明是溫柔而喜悅的,但看起來卻有讓人難以言喻的滲人,讓他的後背都更寒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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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髮髻複雜、婚服繁瑣,大晟女子總在成親前一日便打理好這複雜的新婦裝束。
嬤嬤將林長安頭上部分尖利的珠釵一一取下,她還是覺得頭有些重,想伸手去扶卻被嬤嬤制止了:“殿下,您就先忍耐一夜吧,過了今夜便好了。”
她停了手,恍惚間竟有些想不起來同蘇旻成親的前一日夜裡她是不是也這樣被渾身的金銀喜服束縛著根本無法入睡,那時的心境如何她如今再回憶已是全無印象。
明日便要與宣德侯府正式成為姻親了,她摸著身上為討喜慶自已象徵性縫過兩針的喜服,即將嫁為新婦的緊張後知後覺湧上。
本以為會因失去睏意無法入眠,沒想到她很快就失去了意識陷入極深的睡眠中。
搭在自已臂彎上的手無力垂下落在膝上。
不知這意料之外的好夢持續了多久,鴉羽輕顫,休息充足後的滿足感湧上心頭,她想要從床榻坐起。
等等,床榻?
為了不弄亂髮髻與衣裳,新嫁娘頭一夜總是靠坐在軟凳上或床頭邊短暫休憩,無論如何也斷斷不會躺在床榻上。
她驀地睜開眼,只覺此刻身處之地既熟悉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