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木兮頭戴幞頭，身著一襲白衣，衣襬翩翩，線條流暢，唇紅齒白的，好生俊俏。

李伏清特意選了和木兮相似的衣袍，想著到時候在燈會上，大家都知道他們是一對，郎才女貌的，但他好像忘了，木兮是男子裝扮，讓人看了也只會說這兩兄弟感情可真好。

不過白色衣袍穿在李伏清的身上，腰間束帶，衣冠楚楚，倒是勾勒出修長挺拔的身姿，與木兮是不一樣的風格。

馬車行至主街便停了下來，木兮掀開簾子，放眼望去，萬盞華燈齊放，流光溢彩，蔚為壯觀。木兮一下就興奮了起來，提起衣袍就跳下馬車，跟著人群走了進去。還不忘回頭呼喊，“李伏清，快跟上～”

見木兮像個小精靈一般在人群中穿梭，還不忘回頭看看自已。李伏清的心裡樂極了，一向沉穩的他也學著木兮跳下馬車，大聲喊道，“來啦～”長腿三兩步一邁就跟上了木兮。

“伏清，快看，那群小童提的小兔燈和金魚燈好可愛呀，我也想要一個～”許是沉浸在這燈火輝煌、歡樂祥和的盛景之中，木兮的心一下子就放鬆了，不自覺地喊出了夢裡出現過的稱呼。

“好，我這就讓人去買最可愛的小兔燈和金魚燈給你。”話落，李伏清也情不自禁地拉起木兮的手，眼神溫柔，“兮兒，我喜歡聽你叫我伏清，以後都這麼叫，好嗎？”

本來脫口而出的“伏清”就令木兮有些羞赧，見李伏清還要提起，臉頰更是緋紅，耳朵也熱熱的，卻也沒甩開他的手。只忸怩地說道，“難道你不喜歡我喊你哥哥嗎？”

李伏清聞言只輕輕地碰了碰木兮的腦袋，“我喜歡，但是我更歡喜你喊我伏清，因為感覺不一樣。喊伏清，讓我覺得我和你的距離更近了，心中更是止不住的歡喜。”

木兮只覺得李伏清的話像是有魔力，聽得她也忍不住歡喜，心裡妥帖得很，很舒服，很開心。

一時間，兩人的身邊彷彿都在冒著粉紅色的泡泡。

“少主，燈買來了。”暗一為了邀功，以最快的速度跑到燈販那買來了兩盞燈，直接大手一揮，讓攤販拿了最貴的兩盞，想著最貴的定會讓少主滿意，升官發財指日可待呀。

兩人之間的脈脈溫情突然被暗一打斷，李伏清的心抖了抖，隨後就是忍耐再忍耐，“人還有用，呼～用完再殺。”

木兮一下子也覺得有些尷尬，畢竟剛剛只覺得自已的魂都要被李伏清給勾走了，被暗一這一打斷，才反應過來，只覺得自已當真是昏了頭了。

不過木兮的注意力也很快被那兩盞燈吸引了過去，“李伏清，你看，暗一的眼光還挺好的，那盞小兔燈真的好可愛呀，栩栩如生的，好像真的看到了一隻毛絨絨的小兔子。金魚燈也不錯，小金魚憨態可掬的，你說它是不是在吐泡泡呀？”

小金魚有沒有吐泡泡，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的心裡在吐著酸泡泡，明明是他讓暗一去買的，不應該誇他嘛。

於是李伏清一把接過暗一手中的燈，遞給木兮，委屈巴巴地說道，“暗一是從小跟著我長大的，他的眼光其實主要是受到我的薰陶，所以兮兒真正該誇的人是我才對。”

沒想到李伏清會有這般反應，木兮噗呲一笑，揚起頭看向他，忍不住笑道，“李伏清，有沒有人說過你很不要臉啊。”

被木兮這樣子調笑，李伏清的耳根子微紅，稍稍撇過頭去，“除了你，沒人敢說。”

“哈哈哈哈哈哈～李伏清，你怎麼比兔子燈還可愛啊～”

見木兮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李伏清只好伸出手緩住她的身形，又撫了撫她的背，讓她順順氣。

“爹，舞獅開始了，我們快去～”一個小男孩脆生生地喊道，拽他爹的手跑向鼓樂齊鳴的地方。

“龍獅舞動，好戲連臺。李伏清，我的燈船呢？”

“在呢，勞煩兮兒移駕。”

“好哦，伏清。”木兮轉過身去，嘴角忍不住揚起。

燈船上熱鬧非凡，彩燈高掛，五彩斑斕，映照著水波粼粼的江面，如同仙境般夢幻。木兮站在船頭，能夠看到十里長堤滿煙火，碧水燈光顯波粼。聽著歡聲笑語此起彼伏。

“能這般放鬆真好。”木兮閉上雙眼，享受清風的吹拂，李伏清也站在一旁，陪著她，感受木兮覺得的美好。

“嘭！”船身突然晃了一下。李伏清趕緊扶住木兮，吩咐全福去看看情況。

“大人饒命啊，草民不是故意的，實在是不小心的。”草民給您磕頭了，說罷，一個顫巍巍的老嫗便想跪下來求饒。全福見狀趕緊上前攔住，老嫗身邊的女孩也抽泣著拉住老人，一時間，顯得二人好不可憐。

“這是怎麼回事？”李伏清和木兮走過來便看見兩個人拉著全福，似乎在爭執著什麼。

“稟少爺，這對婆孫的小木船剛剛撞到了我們的船，奴才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老婦人就要跪下給奴才磕頭，所以奴才拉她來著。”

聽全福的語氣，老嫗知道李伏清才是這船的主人，又連忙轉向李伏清想要下跪，被李伏清一把制住。

“老婆婆，你……”看清老嫗的臉後，李伏清的心裡大為震驚。

“錢嬤嬤，是你嗎？”他不可置信地問到，李伏清不敢相信眼前這佝僂破爛的會是當初的錢嬤嬤，錢嬤嬤是一直照顧著他的奶嬤嬤，當年鎮北王府被判全府流放時，他不忍上了年紀的錢嬤嬤再跟著他受苦，於是把嬤嬤的賣身契還給了她，還把私藏的所有錢財房契都給了嬤嬤，希望她餘生能過得安穩。

“你是？”老嫗的眼睛已經深深地凹陷了進去，看不太清，加上十年過去，有些事情早就記不得了。

“我是牛牛啊，小的時候我體弱多病，您和母親總是說賤名好養活。”憶起小的時候，錢嬤嬤不知疲倦地照顧著他，總哄著他喝藥，嬤嬤的愛護也是他為數不多的幸福。

“是世子殿下，真的是殿下啊。”老嫗一聽激動了起來，顫巍巍地想伸出手撫摸一下李伏清。

李伏清伸手握住錢嬤嬤，眼眶也有些溼潤。

“老奴對不住殿下啊，沒守住殿下給老奴的棺材本，老奴的兒子好賭，輸光了家產，如今還想變賣我這孫女，老奴只能帶著孫女出來謀點生計。”錢嬤嬤說完之後已是老淚縱橫，不停地捶胸頓足。

“錢嬤嬤千萬保住身體，不如先跟我們回去避避難，也全了伏清的一份心意。”木兮走上前勸慰道。

“真的嗎？那便多謝這位小姐了。”老嫗似乎一下子就被寬慰住了，哭聲也弱了不少。

李伏清微微扯過木兮，低頭問道，“木兮，你？”

“伏清，能再遇上是巧合也是緣分。畢竟嬤嬤年紀大了，待在我們身邊，總歸是放心些。”

“是吧，嬤嬤？”木兮又轉頭對上錢嬤嬤的眼神。

錢嬤嬤突然跟木兮對上眼神，那雙渾濁的眼睛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