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舟山上飛機的第一件事就是拆江軟送他的禮物。
綁著盒子的禮帶垂落在地上,映入眼簾的是一套寫真集,右下角有一排小字。
【贈與顧先生的新年禮物。】
他一張張翻開,都是她絕妙的身姿,大部分照片中的她都身著旗袍,在民國時期的街道,在漫天飛雪的宮廷,在煙雨濛濛的江南。
她撐著油紙傘,巧笑倩兮眉目嫣然,每一張都美的無可挑剔。
他翻到最後還有兩張她搞怪表情的照片,可愛俏皮,讓人忍不住笑出聲來。
然後又是一排小字。
【顧舟山你笑了對不對,新年快樂,我等你回來。】
翻看照片的手撫摸著她的笑顏,心不由得酸澀。
所以她這幾天在影視基地就是為了給他準備禮物,上百張照片,她到底拍了多久。
他還記得某天他玩笑似的說要投資她拍新電影,就拍一部民國戲,他說他愛死了她穿旗袍的樣子,姑娘當時害羞的躲在他的懷裡,小聲地罵他流氓。
他還記得他去她的小別墅時,說要拿走她家裡她的照片,然後放大十倍擺在嶼灣,姑娘聽得直搖頭,她說以後單獨給他拍一套,允許他擺在臥室,但放大十倍什麼的真的太羞恥了。
原來她都知道,她都記得,然後把這份寫真集當成了禮物送給他,他還能有什麼不滿意呢,他要滿意死了!
從上飛機一直到下飛機,顧舟山一直捧著這本寫真集在看,跟魔怔了一樣。
陳則雖然不知道顧舟山在看什麼,但他猜八成是跟江小姐有關的東西,否則顧總不會這麼寶貝。
“顧總,快降落了,待會兒回老宅嗎?”
顧舟山把寫真集又重新放回禮盒裡裝好,然後才回過頭來看向陳則。
“你說呢?”
好吧,那就是不回,看來他免不了再挨老爺一頓罵了。
顧舟山當晚回了他母親的私人別院,那是陳華穎生前住的地方,別院附近有一片不小的湖泊,周圍種滿了梧桐樹,只是現在冬天了,湖水都結了冰。
別院門前停了一輛豪車,看顧舟山來了,車上的人才走下來,拄著龍頭柺杖慢慢走向他,聲音蒼老卻渾厚。
“你還知道回來!”
“你來這幹嘛,小心臟了我媽這塊地界!”
“顧舟山!你是我兒子,放著好好的財團不管,跑去成淵一走就是半年,你還當我是你老子嗎?”
“血緣這東西我確實沒法選,所以等你嚥氣我肯定給你好好埋了,盡到我這個做兒子的本分。”
“你是不是要氣死我啊!這次回來就別走了,把財團打理好才是你的職責!”
顧正鴻一邊說著一邊喘著粗氣,顯然是被氣的不輕。
“呵,你以為你還管的了我嗎?兩年前你還沒認清現實嗎?”
“顧舟山!你——你——就是要氣死我!我當時就不應該生你!”
說著舉起柺杖就要打在顧舟山的身上,一旁的陳則和司機連忙攔住了。
顧舟山只是握緊了手中的盒子,跟沒事人一樣。
“你明天給我回老宅來!別讓我說第二次。”
顧舟山沒再給老人一個眼神,抱著盒子朝著別院的方向走了進去。
他不在的這段時間一直有派人打掃,所以保持的還跟母親在時一個樣子。
放下手中的盒子,拿出手機給江軟報平安,他到時已經很晚了,還在門口跟老頭子糾纏了幾句。
江軟秒回,顯然是在等他的訊息,她短短的幾個字就能頓時撫平他的心緒。
【早點休息,我在想你。】
明天就是新年了,顧舟山終究還是回了老宅,但不是聽顧正鴻的話,而是遵從她母親的遺囑。
陳華穎去世時顧舟山才11歲,她躺在顧舟山的懷裡,整個人消瘦的不像樣子。
“孩子,別怪你父親,他真真實實的愛過我,也愛過你,我們倆走到這一步彼此都有責任,以後你多陪陪他,新年的時候別讓他一個人吃年夜飯,別讓他在財團工作太久,別讓他孤單……”
她的母親直到離開世間的最後一刻都在為顧正鴻考慮,可顧正鴻卻沒勇氣來見她最後一面,呵,真是可悲,他怎麼能不怪他這個所謂的父親呢。
他小時候被逼著進財團,學那些看不懂的金融知識,被扔進野人山,接受那些槍林彈雨的訓練,性子一步步變得冷漠無情,都是拜他這個父親所賜!
母親去世後,他的命運就掌握在了顧正鴻手中,兩年前他奪權之後才解脫。
身旁的僕人站了兩排,可飯桌上卻只坐了顧正鴻一個人,沒有一個可以跟他交心的人。
顧舟山不願來到顧宅,推開門他看到的都是少年時慘痛的回憶。
顧正鴻在正廳等他,昂貴的紫檀木餐桌上擺滿了精緻的飯菜,顧舟山沒有開口,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給顧正鴻,選了一個離他最遠的位置坐了下來。
拿起碗筷吃飯,吃完了就能走了,母親不想看到他一個人吃年夜飯,他不願意讓母親傷心。
顧正鴻眼中滿是蒼涼,他這個兒子翅膀硬了,不服管了,他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走到今天這一步也算是他自已咎由自取吧。
顧正鴻眼神瞥了身旁的僕人一眼,僕人忙走過去給顧舟山佈菜,倒酒。
“阿舟,你肯來我很高興,回來吧,成淵再發展十年也比不上望京,財團終究是你的,你這兩年付出了多少心血,真的要付之東流嗎?”
顧舟山沒搭話,那聲阿舟只讓他覺得諷刺,他有多久沒這麼喊過他了,為了利益什麼都做得出來。
面前的酒杯很快就空了,僕人又給顧舟山倒滿。
“你難道為了那個叫江軟的,真要一輩子待在成淵?一個女人而已,望京的女人隨便你挑,或者把那個江軟綁到望京來,都隨便你。”
顧舟山輕蔑的笑聲在正廳中顯得格外刺耳。
“真不知道我媽是怎麼看上你的!”
再次提起陳華穎,顧正鴻明顯有了慍氣,“我和你母親的事還輪不到你來管!”
“是嘛,那為什麼你連她最後一面都不肯見,你覺得她出軌,背叛,所以你不聽她一句解釋把她囚禁了一年,你懂是什麼是愛嗎!你懂什麼叫尊重嗎?”
顧舟山再次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我是不懂,但我教你顧全大局我錯了嗎!”
“所以你眼裡只有利益,省省吧顧正鴻,也別想著對江軟怎麼樣,你知道的,我什麼都做的出來。”
酒杯隨著他的話音重重的摔在地面上,四分五裂,如同他們的關係一樣。
顧正鴻最後也沒吃一口菜,留給他的只有顧舟山逐漸遠離顧家的背影。
望京的冬天格外冷,別院的沙發上顧舟山一個人坐著,旁邊倒著好多個酒瓶。
他就知道,他回來了又怎麼樣,還不是這樣的結果。
他和顧正鴻之間只要談起母親,就只有無休止的爭吵。
拿起手機想打影片給江軟,又變成了語音。
他滿臉的酒氣,頭髮還凌亂著,不想讓江軟看到他這個樣子。
江軟去醫院看過父親,和江赫一起吃了年夜飯,剛回到房間顧舟山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江軟,我好想你。”他的聲音都帶著醉意,慵懶的不像樣子。
“顧舟山,我也想你。”
然後就是好一段時間的沉默,江軟能聽到倒酒的聲音以及酒杯碰撞桌子的聲音,他很少喝酒的,即便是應酬也有陳則替他,除非……他很難過。
“顧舟山,你在喝酒嗎?你跟你父親吵架了?”
“他非要氣我的,我才不想跟他吵。”
顧舟山明顯醉了,說話都帶著孩子氣。
“嗯,那確實是你父親不對,你脾氣明明很好的。”
“我只對你好!”
江軟聽著他的話笑了笑,喝醉了也不忘說情話。
“別喝了,明天起來會難受的。”
“嗯,我明天就回去,你給我煮解酒湯。”
等他明天回來酒早醒了,這是喝了多少!
“好,明天我去嶼灣等你。”
聽著江軟的話,顧舟山慢慢睡著了,手機裡傳來了他勻稱的呼吸聲,這一覺他睡得很安穩。
隔天顧舟山醒來時果然頭疼了,他真的不愛喝酒,喝多了難受的要命。
手機上還停留在昨天他和江軟的通話記錄,他只記得他說今天要回去,她說會在嶼灣等他。
外面下起了小雪,顧舟山收拾好自已去了陳華穎的墓地。
江軟中午到了嶼灣,等待顧舟山回來的時候她收到了王叔的訊息。
【小姐,那個虛擬賬號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