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國寺,寮房內
阮溱看著海東青剛剛送過來的信,眉眼軟和的不成樣子,嘴角帶著一抹淺笑,看了好久才把信件摺好,放在床頭。
泯州的情況已經穩定了,她的阿酌很快就會回來了。
這幾日都沒有再下雨,彷彿那兩日的恐怖天氣只是老天降下的一場懲罰而已,只是可憐了泯州的老百姓,不知道又有多少人流離失所呢。
輕嘆一聲,阮溱雙手合十,對著佛祖的方向默默祈願,只盼一切都快點好起來。
“咚咚咚”
古鐘的沉悶響聲從遠處傳來,阮溱走到房外,看著遠處昏黃的落日,猶如一層紗,溫柔的鋪向世間萬物。
這兩日在護國寺,阮溱見到了許多前來為泯州百姓祈福的人,有頭髮花白的老夫妻彼此攙扶而來,有貌合神離的中年夫婦一前一後走來。
有帶著孩子的年輕爹孃,孩子一手牽著一個,稚氣的聲音詢問為什麼要來這裡,溫柔的孃親就會告訴他,在一個很遠的地方,有和他一般大的孩子過的很傷心,需要他去許個願望讓那裡的孩子開心,孩子立馬就懂了,跑的比爹孃都快。
還有互有情意的郎君姑娘,一路無話,卻又不捨分開,偶爾的對視都會惹得對方紅了耳朵,周圍是剪不斷的繚繞情絲。
阮溱將他們都畫到了自己的畫中,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在寺廟裡看到的東西與外界有所不同,既相似又無關。
桑蘅嫵不放心阮溱,在她身邊放了好些人,等自己和容璨帶著人去主寺院與住持祈福時,就讓這些人一步也不離阮溱。
不是時刻看著她,都是隱在暗處。阮溱在寮房待著時,她們就守在外面,主打的就是不讓任何人可以接觸到阮溱,把她保護的密不透風。
阮溱對此很是哭笑不得,覺得桑蘅嫵屬實是有些太不放心她了,好在她也並不是很排斥這麼多人跟著她,只要不要老是在她眼前晃就行。
既然這樣能讓不少人感到心安,跟著便跟著吧。
“茯苓,阿孃呢?”
以往這個時辰桑蘅嫵已經回小院了,今日這會兒竟然還沒有見到人。
“回世子妃,王妃去了長公主殿下那,兩人好像在商量什麼事。”
茯苓回道,上前扶住準備往外走的阮溱。
“那無事了,我們出去走走吧。”
阮溱點頭,和茯苓往護國寺的後山走去。
那裡種著一棵千年的菩提樹,古老的枝椏蜿蜒而上,粗壯的樹幹佈滿斑駁的痕跡,顯示出了它這千年的滄桑歲月。
兩人剛走到菩提樹下,就刮來一陣涼風,吹的一旁低矮的樹叢簌簌作響。
茯苓皺眉,暗罵自己疏忽,連忙開口,“世子妃,要不我們回去吧,過會兒許是要起風了。”
阮溱抬頭看了一眼天色,時辰還早,她還不想回去,想了想,道:“不如你回去拿件披風吧。”
見茯苓臉上出現了不贊同的神色,阮溱趕在她開口之前說話,拉著茯苓的衣袖,帶著一絲撒嬌的意味,“好茯苓,還早,我還不想回去呢。”
“你如若怕我凍著就去拿件披風過來吧,我在這裡等你,左右暗處也有人,我不會出事的,好不好嘛?”
那副軟糯撒嬌的樣子誰受得了,反正茯苓是受不了,當即只能點頭同意。
“好,屬下很快就回來,您不要亂走,好嗎?”
阮溱點頭,她又不是小孩子,怎麼會亂跑呢。
況且,整個護國寺都是煜安王府的人,她跑到哪裡都有人看著,也丟不了。
看著茯苓離開,一時間菩提樹下只剩下阮溱一人。
當然還有暗處不敢發出一絲動靜的暗衛,他們一部分看著阮溱,一部分警惕的打量四周,一有不對就立刻出手。
“菩提……”
阮溱輕輕唸了念這兩個字,伸出纖細白皙的手觸控上菩提樹的枝幹,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它這千年來的樣子。
忽然,有一股淡淡的荼靡花香傳來,很淡很淡,但是很清晰,阮溱轉身,就對上了一雙極好看的桃花眼,眼尾上翹,眼眸瀲灩魅惑。
膚色冷白,五官出挑,漆黑如綢緞般順滑的長髮未戴發冠,隨意披散在身後,一襲黑色的衣袍,領口沒有繫好,露出精緻的鎖骨,帶著勾魂奪魄的美感。
這是一個像妖精一樣的男人,他只站在那裡,彷彿就可以拉著你共沉淪。
阮溱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
泯州
簡易搭起的大帳內,容酌撐著頭,閉目假寐,如畫的臉上難得帶上了一絲疲憊。
這幾日他一直都沒有好好休息,除了救治泯州的百姓,蜚零也一直沒有下落。
容酌想了最壞的結果,蜚零已經埋在了黃土之下。
只是他和白蔻說過,會把她的兄長帶回去,是以這些時日一空下來就是親自去找蜚零。
萬幸,蜚零命大,被洪水沖走後,衝到了一旁常州的一處村莊的河裡,被人給救了,休養了幾日竟自己找了回來,也真是足夠幸運。
蜚零找回來了,容酌記掛的就只有遠在上京城的阮溱了。
雖然每日都有她的情況傳回來,可是總歸不是自己親眼看著,還是有些不放心。
當然,更多的就是想念,以前沒有和阮溱在一起就罷了,自從與人重逢,這還是容酌第一次離開她這麼久,一個人之餘,竟也覺得有幾分難熬。
容酌現在終於理解為何容琅從不願意離開桑蘅嫵超過一天,思念一詞,確實痛苦。
“主子。”
商陸走了進來,隨後就是有人被扔在地上的聲音。
容酌睜眼,看到的就是狼狽跪在地上的幾人。
輕笑一聲,“幾位出現的樣子倒是挺別緻的。”
這話一出,地上的幾人都憋紅了臉。
其中一人顫巍巍的開口,“家,家主饒命。”
“饒命?”容酌仍舊是撐著頭的動作,聞言挑眉,似笑非笑的說道:“幾位何錯之有啊?”
沒有人敢說話,只是抖的越來越厲害的身子昭示出他們的害怕。
眼前這位面容俊美到過分的男子是他們心中當之無愧的神明,可是如果背叛了他,沒有一個人會有好下場。
除了肉體上的折磨,心理上的痛苦往往最能磨掉人的生命。
“不說?”
容酌把玩著茶盞,懶洋洋道:“商陸,帶下去吧。”
這一句帶下去可不是帶出大帳啊,而是真正的下去了。
有一位年齡稍長的人猛的撲到前面,快速磕起了頭,“家主,屬下說,屬下說。”
“是六長老,六長老知道您有了夫人,還是一個,一個患有心疾的弱女子,擔心她會誤了您,想讓屬下們……殺了她。”
容酌鳳眸瞬間冷了下來,手中的茶盞飛出,直接穿透了說話男子的肩膀。
一瞬間,整個大帳都是他的慘叫。
商陸連忙低頭,知曉容酌是真的怒了,同時自己心裡也是閃過殺意。
該死的!
“誰給你們的膽子,來管本主的事?!”
容酌已經站起了身,周身磅礴的內力毫不留情的碾壓向跪著的幾人,鳳眸隱隱顯出嗜血的紅色。
竟然想要傷害他的溱溱,真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嗎?!
“本主確實已經很久沒回去了,所以給了你們錯覺可以來插手本主的事嗎?!”
“噗嗤。”
幾人承受不住這麼強的內力,全部口吐鮮血,臉色逐漸呈現灰敗之狀。
忽然,那股窒息的感覺消失了,幾人抬頭,那人已經坐回到了位子上。
“想活嗎?”
幾人還沒有點頭,就聽上面之人輕聲開口,“那就回去,把荀宥的命帶過來。”
幾人瞬間僵住了身子。
那可是六長老啊……
“是。”
被射穿肩膀的人率先應道。
六長老又如何,家主才是他們的主子,況且前幾日家主已經處置了好幾位老人了,向來處在對立面的六長老沒有這一出也活不了太久了。
等商陸把幾人拎出去時,容酌用右手輕輕摸上左手的平安扣,眼底那股戾氣才緩和下來。
已經解決了那麼多,沒想到還有一個將心思打到溱溱身上的。
看來,得挑一個時間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