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什麼?我有些莫名。
司馬無視我疑惑的眼神,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土,然後向我伸出手來:“能走嗎?”
我又看見他眼底的藍光了,那種讓人的心能安定下來的藍光。
我將手交到他寬大粗糙的手掌中,他便握住往上一拎,將我提起來。他看起來好像比平時更高大些,我的身軀被他完全遮擋在陰影裡。
站起身後,我才想起環顧四周。剛才光顧著我跟她的糾結,忘了自已身處的境遇。我現在好像有點琢磨出司馬那個意味深長的“好”字的味道來了。
這地方一眼望不到頭。肉眼觀察,天上除了高掛著無法直視的毒日頭,別無其他;地上有黃色沙土和巨大的石塊,別無其它。唯一有動感的,也就是我跟司馬兩個人,還有時不時颳起的風。
司馬忍不住拍了拍我的頭。我順勢抖了抖頭,抖落一把沙土。
“行嗎?”
“還行。”
“那我們走走,看看有什麼出路?”
“嗯。”
我們被龍捲風刮到這個地方後,我一直處於昏迷,他說他一刻沒有離開過我。既然這樣,他一定還沒機會仔細觀察這裡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這不會是火星吧?
司馬攬過我的肩膀,將我靠在他的臂彎下,半扶半推地夾著我往影子拉長的方向走。他邊走邊開口道:“小師妹,我看我們先往東邊走著試試看。”
“東邊?”
“其實我也不確定。這地方沒有任何訊號,手錶和羅盤都失靈,就像一個真空地帶,不受地球磁場的影響。”
我下意識地摸口袋裡的手機。
沒電了!
“所以我只能根據太陽做判斷,也許那是太陽吧。如果是的話,那我們現在走的方向就是東邊。”
我抬頭看他,他的半邊臉輕微向我傾斜。東邊,潛意識裡,他的選擇就是來時的方向吧。
他繼續有些自言自語似的說:“我想這地方應該還在地球上。如果到了火星,看太陽不應該是這樣,何況火星上的大氣也不適合呼吸。”
我覺得抬起腿來還有些沉重,好在司馬的身軀一直半推著我走,輕鬆不少。
我當然明白按照地球的觀測,我們在火星上是無法生存的。但現在,我不敢百分百確定了,畢竟我們的觀測僅僅是地球人的觀測,不代表能夠生活在火星上的天狼族人。
我忽然想到梁師哥,他平時是怎麼跟司馬探長一起分析討論的呢?
“是火星的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排除這個可能。畢竟我們所瞭解的科技,應該遠遠沒有達到天狼族人的水準。”
“嗯?”司馬探長認真起來。
“哦,我不是想反駁你。”
“沒事,有什麼想法儘管說。你看,現在就咱倆,你師哥也不在,要說科技能力,還是你比我強。何況你或許還有她幫忙不是~”
我不置可否地咳了一下。
“先往你定的方向走走吧,我暫時也沒啥主意。”我皺著眉頭,匯聚眼光又往前看,還是看不出個所以然,只覺得滿眼蒼茫無邊。
就這樣,我躲在他的臂彎中被推著又走了一段。這姿勢是有些曖昧的,但現在不是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心裡有些尷尬,於是決定打破沉默。
“對了,你覺得我們到這裡多久了?”
“不清楚,感覺很久了。”司馬眼睛裡依然流動著藍光,這確實有點反常。畢竟據我所知,他們苗藍族只有在情緒激動到無法自控時,才會隱隱在眼底有些不易察覺的藍光。或許他現在心潮澎湃,只是臉上表情沒有同步罷了。
“你覺得餓嗎?渴嗎?”他看似平淡地問。
“我不餓。也沒覺得渴,只是嘴唇有些幹。也許是風吹的吧。”
“這就是奇怪的地方。因為我覺得我們到這個地方已經很久了。但是太陽沒有下山,我們沒有因為被太陽暴曬而口渴甚至脫水。我們沒吃任何東西,也不覺得餓。”
不餓不渴,難道人類基本的生存法則在這裡無效了?
如果是這樣~ 突然地我心裡升起一個猜測。
“司馬探長,我們剛才走了多少路?”
司馬稷實停下腳步回頭看去。“剛才的那塊大石頭看不見了。”他警惕地又往左右看了看。
我隨著他的眼光看去,周遭的景物有種驚人的相似感。似是而非,像複製黏貼,卻也不全然。石頭、日光、風。我心裡又過了一遍我的猜測,好像更確定了幾分。
司馬低頭看我,問道:“你怎麼看?”
大探長什麼時候那麼重視我的意見了?有神女的加持果然加分不少啊!這倒是提醒我了,我何不試著問問她?
“好吧,我試試看。”我也不去管他聽不聽得懂了。
我原地盤腿坐下,閉目,略微低頭,雙手併攏,交疊著覆蓋到眉心的位置。我不知道自已為什麼要這樣做,但就是這樣做了。我覺得我眉心的位置有一股暖流,一開始只是在眉心盤旋,繼而這股暖流越來越大,我感覺它盤旋到了我整個頭部。它越旋越大,再後來,這股暖流就像當初把我裹挾來的龍捲風似的包裹住我整個身體。與此同時,我身體的中軸線上,包括眉心的這個點,共有七個發熱點形成七團小漩渦。我明白這一定是能量場。身體中軸線上的七個小旋渦和圍繞我身體的龍捲風,就像公轉與自轉,讓整個能量場和諧地流動起來。
這就是神女的能量?我左手上戴著的四稜錐戒指所觸發的神女的能量!
我繼續平穩呼吸,凝神,儘量不讓能量場的漩渦擾亂內心的平靜。我這種有意識的規避卻始終無法讓我將她呼喚出來。這倒怪了,有了能量的加持,呼喚身體裡的那位,反而變得困難起來了?當然,所有發生的一切,持續證明著她的存在。所以我不能放棄!
“我如何才算有資格成為她呢?”腦袋裡又冒出一個念頭。該死!念頭一個接著一個,怎麼能靜心呢?
我心中既然生出了怨懟,能量場隨即消散。
“不行啊!”我懊惱著說。
司馬探長並沒有因為我忽然坐下運氣冥想的一系列動作而詫異,他彷彿聽到了我內心的想法。
“第一次嘗試,沒關係,慢慢來。”司馬探長安慰道。
我報以苦笑。司馬探長這會兒看起來也不像他平時的樣子,至少耐心漸長。
“我再琢磨琢磨。”我於是又想繼續閉目凝神。
司馬打斷我道:“不如先歇一下。我剛才能看到你身體的顏色了。”
“啥?”我本能地雙臂護住自已的身體。
“緊張啥!我是說,我看到你身上有七個發光的彩色點。你的身體外面圍繞了一層半透明的薄霧狀氣流。”
“你的意思是,我的能量場是肉眼可見的!”
“嗯,是!當然你剛才的形態還是人類的樣子,沒有像那時在多岡村的祠堂中閃回變身。”
“哦!”
“你剛才說,她認為你變強才有資格成為她。我想問你的是,是‘她認為’還是‘你認為’?”
“什麼?”我被這個司馬探長說糊塗了。
“這句話的解讀,是你自已解讀的還是她明確告訴你的?”
“你這麼說來,她確實沒有說過。”這件事情,我從頭到尾就處於一種半迷糊狀態,所得一些資訊也是不明來由地從潛意識那裡流出的。我怎麼說得出一個條分縷析的理由來呢?如果我有所誤解,我想也是有可能,且情有可原的。
“現在我們面臨的是新問題。我想,也許你不能再用老方法解決。假設你需要成長到足夠強才能變成她,足夠強的你又何須變成她呢?”
“嗯?”我聽懂了字面意思,但他到底想說什麼?
司馬看著我眼底流動的藍光和疑惑不解的眼神繼續說道:“這只是我的一種猜測。我們不知道神女身上發生過什麼,但是神女造就了你,並把自已隱藏在你的身體裡是不爭的事實。按照普遍所知的傳說,上古神女還造就了人類,並賦予人類生存的環境。如果神女真的只是把你當成個臨時的容器~”
我忍不住朝他瞪了一眼。
“抱歉,我沒啥文化用詞不當~ 那她完全不需要等待,直接在你接觸到四稜錐戒指的時候就可以取代你。”
“我猜不透她要我做什麼。我現在能感受到的是她的善意和能量。我能感覺到她在等我。”
“小師妹,你這話確實挺難理解的。”
“嗯,我知道。我自已也不怎麼明白好嗎!”
話音未落,又一陣大風裹著顆粒粗糙的沙土劈頭蓋臉而來。司馬探長俯身覆蓋在我的身上,我已經有點習慣他這樣親密的看顧了。
風停時,我倆再次抖了抖滿身的沙土,日光依舊,就像剛才什麼都沒發生。
“沒事吧。”
“沒事,謝謝!”
“這地方颳風,日曬,沙塵暴,就差下雨了。”司馬探長隨意地說。
我抬頭看他,他貌似無意的言語卻正點中了我心裡的猜想:“風是木,日是火,沙塵是土,四稜錐戒指是金,可不就差水了?”
思想只是轉瞬間,晴空便下起了雨。是那種雨點子極大的雨。
我倆身上的沙土還沒抖利索,立即被澆了一身水。這下倒好,乾淨利索了。
“嘿,我這烏鴉嘴!”司馬探長看看周圍也沒處藏沒處躲,索性將我一把摟過去,用手掌擋在我的頭頂。雖然並沒什麼用,心意我收到了。
這雨下起來彷彿只為證明我猜對了似的。
“探長,這是第一次下雨嗎?”
“是。”
“我覺得吧,也不見得是你烏鴉嘴。說不定就是想什麼來什麼。”
“哦哦,你說你神女是吧,想什麼來什麼!”司馬的口氣有點輕佻。
“沒跟你開玩笑。”
“那你展開說說唄!”
我撇過頭去不大想看他那個表情,但是身體還是被他牢牢箍在他身旁。
“五行有金木水火土,這些是基本的元素,不是說化學元素的那個角度。”我又轉過頭看看他是否能理解。
“嗯。繼續。”
“紛繁複雜的萬物,都是從這五種元素衍生出來的。它們之間相生相映相剋。咱們現在身處的這個環境,就像用基本元素營造的一種意象。比如你看到的日光是火、下雨是水、風是木。”
“風為什麼是木?”
“《易經》中巽風便可指木。”
“哦~,還有沙土和金。”
“對,金在我的食指上。”
“可是你說世間萬物都是五行衍生,那無論什麼自然環境都可以找到五行的影子咯?”
“你說的沒錯。雨停了。”我抬頭看看天,日光依舊,除了地上的積水和如落湯雞似的我倆還能證明剛才下了一場專為我們準備的瓢潑大雨。我掙脫開他的手掌,跨開一步的距離。日頭依然毒辣,身上的衣服應該很快能幹。
“繼續說呀。”司馬看我像兔子似的跳脫開他的環抱,雙手沒處擱般左手抱右臂右手抱左臂。
“你看,這裡的環境很簡單,簡單的彷彿只有五行。而我倆,是這裡最不和諧的元素,因為我倆太複雜了。”
他依然狐疑不解地斜目看我。
“所以我說這是一種意象。換句話說,這不是真實的自然環境。”
“能證明嗎?還是......你感覺到......”
“我又不是梁師哥,天天拿資料分析跟你說話。這麼說吧,一半一半。我確實有些靈感,也許來自於她的暗示。還有嘛,你知道介子空間嗎?”
“你說。”
“介子是一個夸克和一個反夸克組成的亞原子強子。它在自然界中只作為夸克粒子高能碰撞的短暫產物,而且是極不穩定的。但是強子所蘊含的能量卻是極大的,比如你可以理解核爆炸。如果有介子空間的存在,那就需要非常巨大且持續不斷的能量。介子空間不能單純理解為在地球上或在某顆星球上。它僅是一個空間,它沒有時間屬性。”
“沒有時間?”
“嗯,對於地球的三維世界來說,我們能體驗時間。但是對於整個宇宙來說,時間即空間。廣義相對論聽說過的吧。”
“嗯,明白。”
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有不懂裝懂的嫌疑。不過這不重要!
“我猜我們目前所處的是一種類似介子空間的無時間屬性臨時空間。目前我們體驗到的這個空間看似是比較原始的意象,代表著一切最初的樣子,它五行俱全。我不好說是什麼人營造或者主宰了這個空間。也許是她,也許是天狼族人,也許就是我自已。”
“小師妹,你不得了啊。”說著他伸出爪子就想拍我的頭,被我靈活地躲過去了。
“大探長,幹嘛,又犯病了不是!”
“好吧,你說介子空間,那我們現在怎麼離開這個介子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