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上臺風“葵花”第二次登陸東部沿海。嗖嗖的風颳地波瀾壯闊,各種撞擊聲不絕於耳,一夜折騰下來,外邊已經一片狼藉。
到了早晨,颱風已然過境。
我使勁揉了揉隔夜臉,勉強開啟自已的五感。一縷光線透過紗窗不偏不倚地照在我的眼睛上,一片朦朧的白之後,恍惚間彷彿看到了五彩斑斕的虹。這一定是個好兆頭!今天的我將作為一枚新進社會人,從此融入社會的洪流中。
“加油,風式微!” 我壯膽似得大叫一聲,一個打挺翻身起床。
父親正將他的寶貝花盆重新搬回院子裡,一夜狂風,花草們依然茁壯。我的火急火燎襯托著父親的優哉優哉,恰如其分地體現出閱歷的差距。
“你慢點好吧,慢點好吧!~哦喲喲,我的君子蘭呀,差一點點~” 父親的聲音還沒來得及從我的右耳朵飄出去,我已經一溜煙兒地跑了。
我很享受此種父慈女孝的生活,即便母親缺席,我倆的生活並不會因此感到缺憾。母親的事,父親早早地跟我說了前因後果,自此之後也就不再提及。我想著我們要一直這樣過下去,我要開始上班、賺錢、養家、再成家、然後家裡人更多起來。二十來歲,彷彿就把一輩子看到了頭。誰的一生不是這樣過的呢?只不過我想我要睜著眼睛過日子罷了。呵呵,父親也說我是個特別明白的人,至少不會因為要做一個鮮衣怒馬的所謂楞頭青年而摔個鼻青臉腫。
“前面有超速拍照......” ,我就騎一二十碼的小電驢,導航屬實抬舉我了。
老城區的道路不像新區那樣橫平豎直,往往是七拐八彎後,相對直線距離並沒推進多少。當然,對於我這樣在錯綜複雜的老街道上躥下跳的土著,那都不算個事情兒。只不過,我本人土就罷了,物研所這樣的高科技事業單位,怎麼也窩在這麼個角落,連導航裡的女聲都能抑揚頓挫出個嫌棄的味道!
再拐個彎就到了,我掐著分秒,約莫不會遲到吧。正想著,忽然眼前一陣凌亂,霎那間已經來到了空中。記得有部電影描述車禍的唯美慢鏡頭,濃墨重彩地展現被撞飛的人在空中張大了嘴俯瞰地面的情形。此時的我在空中切身體驗了藝術源自生活。慢鏡頭中我看清了地面上的情況、想起那部電影、發了會兒愣、然後決定運用畢生所學自救。說真的,我對自已的應激反應相當滿意,因為當時我來了個憑空伸手借力抱膝,順勢團身翻了個跟斗。如果不是落地時撞到了街角的溼垃圾桶,這套動作堪稱完美。
我爬起來時估摸著有點慘不忍睹。畢竟第一天上班,出門時還穿得山青水綠,現在已物是人非。一陣委屈化為戾氣,衝口惡狠狠地喊道:“誰呀!”
不遠處我可憐的小電驢巴巴地橫在一輛悍馬的右前輪旁,車頭歪向一邊。
此時從悍馬上下來一個男人,見他隨手一關門,側肩靠著車,嘴一歪,眯縫起眼,不發一言,開始上下打量起我來。直看得我渾身不自在!
男人問道:“沒事吧你?”
“你看我有沒有事?” 我平時不愛用反問句,因為父親說那不禮貌。可這人實在來氣,一副看戲不給錢的表情,惹得我火噌噌往上竄。他~他竟然還歪著嘴笑!
火氣一上來,智商就容易下線。我氣勢洶洶走上去,大有擼袖子幹架的意思。對面那個人模狗樣的男人竟又火上澆油道:“看著挺精神的,沒啥大事兒。咳,你剛才那套體操動作不錯。”
他在那兒自說自話,我已衝到他的面前,可距離近了,我的理智也漸漸回來了。只見那男人身量約莫比我高出大半個頭,膀寬腰窄,穿衣顯瘦,估計脫衣......呸,想什麼呢?總之,一看就是那種成天蹲健身房,荷爾蒙沒處撒的傢伙。可是腦子想清楚了,手卻沒配合好......我那不爭氣的手已經伸到了人家的衣領處。
男人迅即伸手抓住我的手腕,反手一掰,身體順勢閃到我身後,連帶著我的手臂死死扣牢在背上。我被他掰著手,整個人被掌控在他懷裡,就像一隻可憐兮兮的小雞仔。
“小青年熱血上頭容易闖禍”,這是父親經常告誡我的。此時這句話有氣無力地迴盪在我的腦袋裡。
男人在我頭上擼了一把?一片爛菜幫子應聲落地...... “唷~這味兒!” 男人毫不掩飾地嫌棄道。
“先鬆開嘛!” 我的氣焰已矮了大半截,被人嫌棄成這樣,哪怕對方不是什麼好人,也覺得自已理虧似的,說話聲音隨著氣焰一起偃旗息鼓,也就比蚊子略嘹亮一點。
男人此刻佔了上風,而我只想快速逃離。
男人聽到了我的蚊子叫,到底把手鬆開了。他佔著理似的說:“有話好說!”
“額?”
男人繞到右前輪彎身檢視車輛受損情況。我對天翻著白眼,不想言語,旋即回眼看男人,怕不是要故意找茬?
“蹭了點漆,問題不大。看著你這邊也沒啥事,私了吧。”
父親平時教我良多,我雖說是個大四實習半大不小的年紀、市井裡長大的城市土著,可世面不是沒見過的。總歸在這種小事情上不會太露怯,於是道:“行,你說吧具體怎麼辦?”
男子嘴角上揚,似笑非笑,返身鑽回車裡,旋即遞給我一張名片,“喏,這是我的聯絡方式,如果你覺得還有啥問題,可以聯絡我。我麼,就不需要你賠償了。”
我實在不想繼續糾纏,一把拿過名片,瞄了一眼就直接塞進了衣服口袋。我正想轉身走人,不料男人忽然俯身靠近我,定泱泱看了我一眼。好一個措手不及!我瞬間覺得耳根燥熱起來。
男人似有一絲驚疑的表情,旋即消失。他直起身,又盯著我看了一眼,然後道:“呵呵,你也給個聯絡方式吧。”
可能是我多心,不過用車禍交換聯絡方式的搭訕,風險未免大了些。我知道我打扮得體的時候是個挺颯的標緻姑娘,身邊人也常說我的那對杏仁眼尤其有特色。我這年紀自然可以大大方方地交朋友,可今天這陌生人的直截了當,我倒一時接受不了。
我尋了個藉口,回車上拿手機,而後騎上爭氣的小電驢,跑為上。後視鏡裡還不忘瞥一眼男人,只見他依然淡定地依靠在車旁,仿如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