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們難道不急嗎？千年啊，外面的世界可能已經是千年之後了。咱沒必要在此糾結聖女的意圖吧。聖女不就在我們邊上，她的意圖她自已知道呀！”司馬著急了，他倒是不知道梁如晦的意圖是什麼？
梁如晦不為所動，他淡然地答：“千年後早已物是人非。人類發展少了我們幾個，關係不大。但是怎麼對付天狼族人，事先要好好商量。畢竟我們回到最初的那層空間，遇到天狼族人的可能性是有的。”
冉麒麟看著梁如晦，猜不透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反正他的意圖只有一條，保護聖女。不如單刀直入算了，於是他問道：“梁博士，你到底想說什麼，不如直說吧。”
梁如晦終於轉向了我。他看我的眼神還是溫柔的，但他的眼中只有暗淡的光。他自已知道，他的暗淡源自於遺憾、不甘、無奈混合而成的複雜情感。他本以為的心照不宣成了“愛而不得”，他羞澀的未宣之於口成了“已失去”。他還能把小微只當作小微看待嗎？當然不能！她現在是聖女，她肩負的是天狼族人和人類的雙重責任。她還......似乎與司馬這小子暗通款曲......
梁如晦不忍再想，看著我無奈地微微搖頭，他說道：“正如司馬所說，我們不必猜測，應當問問聖女的意見。”
“我......”我這一路一直被神女推著走，風光看了，苦頭吃了，故事也聽了。我什麼都知道，但又似什麼都不知道。我要保持我自已，便不願意全盤接受聖女們的記憶。但代價是，我必須從頭開始學習怎麼做一個聖女，以及深刻理解聖女的責任。說到底，我被推上聖女這個位子，本實非我所願啊！無論如何，我的劇本早已寫好，邁開腿走便是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做計較吧。想到此，我開口道：“我想我可以和天狼族人先談談。天狼族人和人類並非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小微，你知道的，之前的聖女們想在兩個種族間做平衡，但總顧此失彼。”梁如晦並不容我糊弄過去。
司馬被梁如晦這一提醒，擔憂起來：“是啊，小微！聖女們的意圖是好的，但你看結果，被誤會不說，還不得善終啊！”
冉麒麟更是激動地跳了起來，叫道：“聖女！”
我看到他們三人緊張的樣子，忽然覺得好笑，調皮勁也調動上來了。我故作老成且帶著吳語口音蹦豆子似的說：“好啦，看你們緊張的。不會死的啦！”而後只見三人的眼睛同時往天上翻。
“我走我的路，我不是聖女們的翻版。信我啦！”我逡巡一週看這三對共六隻白眼有沒有隨著我的話翻回來。初生牛犢不怕虎，說的正是我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其實天有多高，地有多厚都無妨，唯人立於其間，便立得正、站得穩，做我願意做的聖女就是了。
“好，我信你。”司馬稷實邊說邊對著我伸手。梁如晦此時已整理好了他的頭髮，他站起身來，恰到好處地擋住了司馬的手。“嘿！”司馬不得不縮了回去。
“這事光靠著一腔孤勇不行。聖女們的神女能量哪個不比你厲害，再說他們繼承了之前所有的記憶。任何事情，聽說是一件事，親身經歷是另一件事。感悟自然大不相同。”梁如晦還是不信我，他到底想說什麼呢？“你的脈輪修煉畢竟還有兩層沒有完成。以你不完備的神女能量，要怎麼去幫助天狼族人呢？既然這個條件不具備，那你跟天狼族人談判的籌碼就顯得不足夠了！”梁如晦的措辭客氣，語氣也平緩，但每一句聽起來都犀利無比，叫我無可辯駁。
“梁師哥你說的都有道理。這確實不光是信不信的問題。信念當然很重要，但能力更重要。我的脈輪修煉確實還有眉心輪和頂輪沒有完成，這恐怕也是最重要的兩個脈輪。但是現在不容得我耽擱，天狼族人的忍耐底線到底是何時我們不知曉。如果他們忍無可忍，最終魚死網破，到底怎麼個魚死網破法我們也不知道。我認為，總得往前走走看，才能決定下一步怎麼走。”
司馬同我的心有靈犀又迴歸了。他最終還是突破了梁如晦挪到我身邊，將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半摟著我說：“就是嘛，總得走走看。不然梁兄，你說怎麼辦？”
梁如晦眼見著臉綠了。冉麒麟卻憋不住地說：“聖女，咱可不能滑香蕉皮啊。我們都護了您那麼多年了，不能眼見著您去冒險。這事兒您再想想？”
梁如晦則憋了半天的氣，終於吐出一句話來：“該提醒的都提醒了。命是她的，她自已說了算。”他又狠狠剜了司馬一眼說道：“你少在那塊兒拱火！”
“我怎麼了我？我......”司馬稷實被梁如晦說得一時氣沒提上來，噎住了。司馬覺得這樣暗搓搓的戳火實在太難受，不如真刀真槍來吧。總歸是伸頭縮頭都一刀，他到底還認梁如晦這個戰友，真到了和天狼族人刀戎相見的時候，戰友之間的嫌隙可要不得。
司馬正了正肩膀，放下搭在我肩上的手，轉身正欲向梁如晦走過去，我拉住了他。“先別！”我說。他微笑了一下，讓我安心，還是走到了梁如晦身邊。
他同梁如晦耳語道：“梁兄，該知道的你都知道了。你也知道我對小微的......那個......放不下。”他換了個詞，想讓這話聽起來不那麼直白。“哎，總之，兄弟對不起了！”
梁如晦嘴角一歪，自嘲道：“有什麼可對不起的，我又不是她的誰。”
“呃，別這麼說。你對她的心思，我都知道。就算你還沒說出口，心思總歸是在的。”
“現在不是討論這話題的時候。”
“我原本也不想討論吶！這不是你總是不對付，畢竟作為革命戰友，這麼不對付幹不成事呀！”
“怪我咯？”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司馬覺得他是越說越錯了。
“那你到底在想什麼呢？把她就這麼送到第一層空間去跟天狼族人談判，亦或是直接把她送上所謂的地球戰場？”
“怎麼被你說的我好像在害她似的。”
“司馬，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的機會不多。我們必須做足準備才能離開空間。一旦離開，我們就得有談判的籌碼和戰鬥的實力。”梁如晦嘆了口氣，他依然不願意同司馬對視：“實話說，我非常遺憾沒有及早對她表白，現在這苦水只能自已往肚子裡咽。被兄弟背刺，我心裡也恨。但這不等於說，我會失去應有的理智。”
“嗯......”此時的司馬也覺得自已有被感情衝昏頭腦盲目樂觀之嫌。
“所以你還要鼓勵她這種盲目的孤勇嗎？別以為她的能量能治癒你我就了不得了。事涉星際間的爭端，兩顆星球、兩個種族，一個不完全的聖女怎麼能行？”
“嗯，我明白了。”司馬還是放不下他的擔憂：“可在此期間天狼族人忍不住了怎麼辦呢？”
“外面的世界，百年千年可能都過去了。我們熟悉的一切早化為塵土。我們是一群了無牽掛的人。在這個空間裡，我已經等到了白髮佝僂行將就木，我不怕再等一下。但我不想讓小微冒險，哪怕一點危險也不想。”
“ 你......你不會這會兒要去跟她表白吧？”司馬不知道為什麼自已會吐出這句話，還緊張得結巴起來。
“不會。”梁如晦給了否定答案，但緊接著說：“但我更不放心把她交到你手上，所以不排除以後我會。”
“你......”
“好了，跟小微表明態度吧。你得去勸勸她。”梁如晦下命令似的對司馬說。他心裡真的很苦，生生吞了一口黃蓮一樣。他的話，小微已經聽不進去了。
司馬皺著眉頭走回我身邊，喃喃道：“要不你先把修煉完成了。我覺得你梁師哥說的有道理，總歸自已能力強勁，離開這空間後也好辦事。”
“你也這麼想？”
“哎呀，我不是懷疑你的神女能量啦。我只是想穩妥點，你的安全對我來說，咳......很重要。”
我眉毛一抬，會心笑了。他這也算是變相地表白了吧。“還有啥好話，一起說了唄。”我逗他道。
“矜持點！你看你這不分場合的。”司馬左右看看，他注意到我倆膩歪的樣子全讓梁如晦看了去。梁公子這是劈頭蓋臉淋了場硫酸暴雨，毀容了。
“呃......你梁師哥看著呢......”我聞言立即條件反射般抽回已握住司馬的手。“以後說，就咱倆的時候。等事情過去，說幾天幾夜好不？”司馬還繼續說道著，顯得有些油滑了。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嘛。我開始懷疑自已的眼睛是不是瞎了。放著光風霽月的梁如晦無感，竟然跟這個二皮臉心有靈犀？我不禁打了個冷顫。
“怎麼了？”
“沒事沒事。呃，你看梁師哥臉都綠了，我得......我得過去一下。”我說話間就走到了梁師哥跟前。這是我來到這空間以來第一次一本正經站在他面前面對著他說話。“梁師哥。”
“嗯。”
“我知道你的擔心。司馬剛才都跟我說了。可是，我們這些人裡，只有你是單純的人類。你在這個空間裡還能等多久呢？我不知道我去突破上兩層脈輪需要多少時間。”
“不用將我考慮進去。”
“怎麼能不考慮？”我只知道梁師哥的身體可能撐不住在空間裡的長久等待，但我不知道的是，他的身體裡還有天狼族人契約的轄制。
“我一個微不足道的人類，真的無需計較。”梁如晦真的不計較嗎？不會的，這是人性。誰不想活，誰不想跟自已心愛的人長長久久？但他的臉色到底好看起來。我對他的這一點點關心，澆滅了他心中恨的火種。
“我們再想想，一定有兩全其美的辦法。比如我們去那個有天狼族人的空間，跟他談。我們可以把我的情況告訴他，先穩住他，再修煉。”
“換個空間等，對我來說區別不大。但是你跟天狼族人交底，風險太大。”
“也是。”
“時間的長短不是天狼族人忍無可忍的邊界。他說過，要是到了亡族滅種的邊緣，天狼族人也就無所顧忌了。所以小微，我們要賭一把，儘量安全地賭一把。”
“可賭注是天狼族人和人類。賭徒卻是我。”
“你還沒想明白嗎？你是聖女，沒必要為天狼族人和人類陪葬。”
我略閉了閉眼，睜開眼時又對上了梁師哥溫柔似水的眼睛，我要被他看化了。他雙手握住我的肩膀，又用力壓了壓，說道：“沒必要的，懂嗎？”
他全然的愛意，任誰在此時此刻都明瞭了。可我......無法回應。我既無法回應他的話，也無法回應他的情。對不起......梁師哥。
“對不起！”我帶著哭腔低下了頭：“對不起！”
“哎！”梁如晦的手從我的肩膀上無力地滑下來。他背過身去。
冉麒麟不知道我們說了什麼，他看到我哭了，便急吼吼跑過來掀起了梁如晦的衣領。司馬同時跑了過來，他本來想給我跟梁如晦留些空間，現在看來是自已犯蠢了。
司馬迅速按下冉麒麟衝動的手。梁如晦被一下鬆開，頹然地就像被抽走了靈魂。我依舊低著頭抽泣，心思胡亂地攪動成一片空白。
“好了，就聽她的吧。”司馬心疼地揉了揉我的頭，他很想此時就一把把我攬在懷裡。
“天意。”梁如晦眼神空洞，似對自已囈語。
冉麒麟急了：“你們到底在說什麼？你們要讓聖女去冒險嗎？我告訴你們哈，我不同意！”
我從空白中抽離，重新抬起頭來，勉強給了冉麒麟一個定心的微笑：“其實沒什麼危險的，天狼族人並不想要我的命。放心吧。”
冉麒麟還想說：“可是......”
我很清楚我不能為了自已的安全不顧梁師哥、不顧人類，我做不到那麼自私。我漸漸更為堅定的眼神擋住了冉麒麟欲言又止的嘴。聖女的意思，對他來說是不容置疑的。
我臉上還掛著淚珠，但剛才盤桓在心中的對梁師哥的歉疚已轉變為堅定。我一手一個拍了拍司馬和梁如晦說道：“好啦。革命友誼還在不？我們還是以前那個打怪小分隊。”我將他倆拉近身邊，然後歪著頭以從下往上的角度看著梁如晦：“對不？”
他的眼睛真的很美，我不能讓這樣一雙充滿智慧的美目失去往日的光彩。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回魂般地悶聲答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