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稷實看著小微,她依然在漫長的入定中,身體周圍籠著一層淡淡的藍光。依據之前的經驗,小微對第四層脈輪的修煉還遠不到成功。司馬覺得這次入定的時間極長,是前所未有的長。他的頭髮已經長至肩膀,鬍鬚爆裂,整張臉無限接近張飛。當然,他顧不得自已,他擔心小微,不知她在入定中遇到什麼困難,以至於久久沒有進展?
突如其來的疼痛感從小腿處傳來。“艹!”難不成舊傷復發了?司馬稷實趕緊戒備地檢視四周,並無甚變化,再掀起褲腿檢視。“啥?”小腿肚子上的兩個字差點讓他噴出一口老血!
“速回......誰那麼聰明,想到用我的身體傳遞訊息啊?真的是......他孃的太聰明瞭!”司馬稷實嘴上嘀咕著,心裡卻想著把出主意這孫子刻成雕花蘿蔔。
就兩字,回哪兒?也得回得去啊!小微這兒還不知道要多久呢!“字越少事兒越大,嗯......”司馬思考著速回的意思以及誰傳遞的訊息,反正至少是個懂中文的,看著小楷寫的還不錯。是冉冉寫的嗎?司馬想起冉冉有個特長就是硬筆書法。不過這種餿主意,不像冉冉能想得出來的,多半是梁大公子。想到這層,司馬心裡微微釋然。自從他和風式微被天狼族人劫持到空間後,他們與外部世界就完全失聯了。如果這訊息來自冉冉和梁如晦,也算喜憂參半吧。
司馬稷實覺得他必須做點什麼,他得回覆。一來回復訊息代表著這種空間溝通方式可行,二來報個平安。他又想,不能提開放性的問題,否則訊息來來回回,他的腿就廢了。腦子裡轉了一圈,他決定在腿上刻一個“等”字。對他來說,除了等小微修煉,別無他法。
梁如晦見司馬探長腿肚子抽了一下,褲腳處有鮮血滲出。“有反應了!”冉麒麟趕緊掀起褲管,鮮血淋淋的一個“等”字出現在他們面前。
“冉冉,你用能量把這個字描一遍,給他止血。”
“好!”冉冉的行動力毋庸置疑,瞬間那個“等”字變成了傷疤結痂。
梁如晦琢磨著這個等字,等什麼非常重要,看起來司馬無法決定這個等的時間。他沒有用任何激烈的字眼,說明他跟小微暫時安全,這是個好訊息。
“梁博士,你看探長要我們等什麼?”冉麒麟用力扯下T恤衫衣角上的一塊布,輕輕將探長小腿處殘留的血跡擦淨。他看著梁如晦的眼神,總叫梁如晦有些恍惚,以至於懷疑自已先前的判斷。
“不好說。不管怎樣,‘等’代表著事情在進展,等的就是希望。算是好訊息吧。”梁如晦心裡覺得其實沒必要安慰冉麒麟,他可比表現出來的樣子聰明多了。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跟著等?”
“是啊。司馬的身體雖然在這裡,但他和小微實際上應該在更深一層的空間裡。我認為,每深入一層空間,我們就需要更高階的能量。比如現在我們所在的五行空間,如果再往上進,需要的是比你的能量更高階的能量。之前我根據幾次異效能量攻擊蒐集到的能量大致分了能量等級。因為資料的侷限性,我當時只能將能量分為初階、高階和神女能量。初階對應的是那個天狼族人的能量等級;高階對應成冰的能量等級;至於神女能量,毋庸置疑是最高等級的。那個天狼族人雖然可以現身卡帕多西亞空間,但他無法來到這個五行空間。這說明,冉冉你擁有更高等級的能量。按這個解釋推論,那麼要再上一層空間,可能就得用神女能量了。當然,不排除能量可以透過某種方式進階......”梁如晦欲言又止,說多了一樣會引起冉麒麟的警惕。
“你說的有理。那就等吧,能量進階的方法,就算有,我現在也不知道啊。對了,要回復探長嗎?”
“你想捱揍啊!”
“不不,當然不想。”
“等著吧。”梁如晦捋了捋自已的披肩長髮,又將鬍鬚重新擰整齊。他雖然不餓也不渴,但身體的代謝從未停止。反觀冉麒麟,他依然孔武有力朝氣蓬勃,一副還能再活五百年的架勢。當然,他的壽命可能真的比地球上的500年還長。
兩相比較,梁如晦內心生出一絲涼意。“今夕復何夕?”他幾不可聞地輕嘆道!他在這個空間裡幾小時、幾天、幾個月、還是幾年了?
小微!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他與小微難道就這樣情深緣淺嗎?他還沒有表白,“哎!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啊!”梁如晦默默地參加了一場李白杜甫李商隱齊聚的曲水流觴。
“神女,請問我的父親......”他是我的放不下,也是我不願意放棄風式微這個身份的原因之一。來空間已經很長時間了,他現在在哪裡?還在湖城嗎?不,他說他是我的將軍,那應該是女媧時代的事情了。對於風式微來說,他就是父親。
“嗯,風沛然。他自始至終在你的身邊保護你,他一直做得很好。他是當年維護女媧的火星天狼族人。女媧被驅逐出火星時,有幾位火星天狼族人保護著女媧一起離開了火星。他們靠著女媧的能量穿過天網來到地球。女媧在臨死前將他們的身體和能量一併改造,讓他們完全融入到地球的生活環境中並隱匿在平凡的地球人中。女媧在那個時空死去後,回到我這裡。就像先前的幾位具象化實體一樣,女媧請求我分出能量延續聖女的故事。於是你在地球上出生了。你的出生自然不同於普通地球人,這期間風沛然起了不小的作用。他也就順理成章地套用了你父親的身份。”
“原來是這樣。”
“他現在?”
“我說過,他一直在你身邊保護你。你兒時在廊橋寨遇到蠱毒、後來再去廊橋寨遇到異星能量攻擊、再到現在被天狼族人劫持到空間,他其實一直在暗處盡全力保護你。是他把你和司馬從危險的第一層空間轉移到了第二層空間。你醒來的時候已經在第二層空間了。”
第二層空間?哦,是我醒來時的五行空間。也就是說,天狼族人劫持我倆來到的是第一層空間。天狼族人之所以沒有得逞,是因為我們被父親救了,來到了第二層空間。在入定的過程中,我們又進入了第三層空間。如果我想原路返回......嗯......
我開了小差,神女微笑著安靜等待。片刻後,我問道:“接下來我應該怎麼做呢?”
神女的臉看上去就像老母親般慈祥,她呵呵地笑著說:“你的故事,當然要你自已去寫。”
“我......就是想偷個懶,比如有沒有‘如何當個好聖女’、‘神女指南’之類的資料?”我與她打趣起來,她給我的感覺已經非常親近。
“調皮!”神女看著我寵溺地說道:“不過你不用擔心重蹈覆轍。宿命雖然存在,但謀事在人,畢竟你有神女能量。”
我頭腦中過電影似的閃過艾麗婭、何塞、女媧她們的際遇,無獨有偶的,她們以聖女的身份立世,卻最終都孤寂地離開。她們的功過得失不能三言兩語去評說。對與錯是與非,在她們身上並非是對立的概念。我的命運齒輪已經轉動,接下去承接命運的我,更不是她們生命的延續。
我慶幸自已沒有選擇複製她們的記憶!
“好了,我們的對話該結束了。你去吧......”神女伸出修長的手臂輕輕一揮,我還未反應過來,便重新回到了藍色旋渦中。旋渦的能量將我推出了很長的距離,直到我重新以第三人的感知觀察到我喉嚨處的藍色能量旋渦。
“我回來了?”彷彿已經過了一生!“噢!我正在修煉喉輪!”
司馬稷實的頭髮已經長至腰際,他的面板漸漸地失去光澤,甚至起了一些斑點。他感覺自已不再飽滿,身體的很多地方凹陷下去。他想,現在的自已大概就像個漸漸失去活力的老頭子,正坐在土坑裡等著黃土埋身。對於時間的感覺,對於身體的感覺都越來越模糊。他不禁猜測,他的身體也許等不到小微了。
“只要她能出來就好。”他聽到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那是從他喉嚨處發出的輕微的喃喃自語。
另一邊,梁如晦的情況更糟糕,因為在那個空間裡,不光有對於梁如晦身體而言的時光流逝,更有風雨雷電。狂風來時飛沙走石,尖利的石塊無數次劃傷梁如晦的面板,他卻不能在意。他必須同冉麒麟一起護住司馬的身體。風停了便是雨,雨停了日曬,就這樣迴圈往復,這個空間對梁如晦和冉麒麟毫無半點憐憫之心。
梁如晦現在看起來已然是梁老先生了。冉麒麟卻還是年輕力壯的冉麒麟。時間真是個有趣的屬性,當人們感覺不到它的流逝時,它便將青春無情地奪走。“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他與小微究竟要錯過了。
梁如晦心中寥寥,給他的人生答案竟是這樣的,他始料未及。
如此長久的等待,在外面會發生什麼呢?天狼族人是否已經魚死網破?父親呢?不,不會。天狼族人並沒有對他採取懲罰手段,所以......一切應該還未發生。希望如此吧!
“梁博士!梁博士!”
“嗯?”蒼老的梁如晦反應已經慢了好幾拍。
“你想想辦法吧,不能再這樣乾等下去了。你看你......”冉麒麟看著有些著急,也不知道他急的是神女還是誰?
梁如晦雙手一攤表示無解。他無奈地說:“看看你們探長,跟我半斤八兩。真沒想到我們會在這樣的空間裡熬時間。天意吧!”
“什麼天意,你不是科學工作者嗎?你的能量理論呢?天體物理學說呢?”冉麒麟始終秉承年輕人著急忙慌的急躁樣子。
到了這個份上,梁如晦倒是不急了。什麼陰謀陽謀各懷鬼胎,似乎與他關係也不大了。“放心吧,你的神女不會有事的。我可能等不到小微了,但你一定可以的。”
“你這話什麼意思?”
“沒什麼......”
冉麒麟懂了梁如晦的意思,他們都是極聰明的人。既然梁如晦不願意深入討論,那麼就此作罷。反正只要不傷害神女,梁如晦就不是什麼妨礙。在過去的很多時候,梁如晦對他來說一直是非常好的夥伴和助力,亦如司馬探長對於他來說。
藍色旋渦在平和的呼吸中漸漸擴散。我的掌心感受到風的力量,那是亙古不變的風,是從最初的宇宙穿越所有而來的風,它讓我更深刻地感受到萬物一體。那生命能量,是神女能量嗎?是啊,不止是我,世間萬物,所有的一切都是這生命能量的具象化。她無所在,亦無所不在!在她的面前,任何人都會謙卑下來,靜下心來體驗這場人生如戲。一切交給自然,我們只需體驗。這不正是道家說的“無為而無不為”嗎?
我持續體驗著心靈平和之美,幾乎沉醉其中無法自拔。
司馬稷實看到自已披散的長髮裡已經有了白髮。他伸出手,手背的面板褶皺粗糙,就像一張被反覆揉捏的牛皮紙。他看著風式微,她秀麗的臉上洋溢著溫柔的幸福微笑,她周身藍色的光芒持續穩定。他知道,即使她曾經遇到困難,現在應該也已經安然度過了。這樣,就足夠了!他就這樣看著她,已經看了很久很久,他忘了自已的名字、身份、曾經,他現在滿眼滿心只有她了。
狂風暴雨又來了,以梁如晦此刻蒼老的身軀,已經無法抵禦。冉麒麟現在要護著梁如晦和司馬探長,只利用人類的身軀顯然已杯水車薪。他不得不開始消耗自已的高階能量,以能量為護盾將三人包裹起來。他真不知道自已還能撐多久,可是神女,他必須等,這是他的宿命。
他看著能量護盾裡的兩人。梁如晦的身體幾乎坐不住了,他用自已枯槁的手臂硬撐著地面。他眼睛半睜著,已看不出裡面的內容。司馬探長看起來雖然沒有梁如晦那麼蒼老,但情況似乎更不好。他的眼眶嚴重凹陷進去,就像病入膏肓只剩一絲生氣的病人。他已經完全脫相了,根本找不到當初意氣風發、堅毅果決的探長大人的一丁點兒影子。
“看來,再等下去,只能把他倆送走了。”冉麒麟心中悲涼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