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相道出來意,謝夫人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謝相為官多年,臉皮早已厚如城牆,任憑謝夫人打量,紋絲不動。
謝夫人涼聲道:“儀兒的婚事我早已看好。”
“福王府的蘭寧郡主活潑可愛,可與儀兒相配。”
謝相略一思忖,笑著點了頭:“夫人看中的,定是好的。”
謝夫人不耐,“謝稷,我勸你,別被一些東西糊了眼睛,連累整個謝家。”
“你死了不要緊,別連累我的孩子們。”
“尤其是儀兒,你欠他太多!”
謝稷面不改色,“我自然知道我在做什麼。”
謝夫人並不相信他:“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這個道理,不用我來教你吧?”
謝稷聽到他夫人口中說出這句話,反而嘲諷地笑了起來。
“夫人,你我之間彼此彼此。”
“……”謝夫人被謝稷這一句話堵了個正著。
她行事,慣來是不管不顧,有些瘋的。
“夫人,不管我做什麼,總歸是為了以後能有一條活路罷了。”
謝稷說的冠冕堂皇,謝夫人卻知道,他一心只想往上爬。
所有人都可以成為他的棋子。
也包括他自已。
“長公主府和英國公府的婚事,還是不成的好。”
謝稷說得直白。
比起裴直,他更在意姜懋嫡女的婚事。
姜家四小姐,到底是二房,隔了一層。
謝夫人聽得面色譏諷不已:“我可沒有這樣的本事。”
謝稷定定地看著謝夫人,“我知夫人本事,倒也不必謙虛。”
“你一出手,姜家那小女兒與廣昌侯府的婚事就岌岌可危。”
“而今,不過是再做一遍順手的事。”
謝夫人也不意外謝稷知道自已如何算計林玉鍾和段泓聿。
她有些厭煩地看著謝稷:“你就是瞻前顧後。”
“當時若是你不攔我,姜家小女兒說不定與儀兒也能兩情相悅。”
“說什麼聖上不會準允。”
“謝稷,你還是太蠢了。”
“該大膽的時候退縮,該謹慎的時候發瘋。”
謝夫人字字句句狠毒辛辣。
謝稷眸子微震,險些被氣得吐血。
他將喉間腥甜生生嚥下,低聲下氣懇求謝夫人:“請夫人援手。”
謝夫人見謝稷神態,也覺得自已話說得重了。
“什麼請不請的,你我夫妻,你倒了,我也撈不著好處。”
謝稷聽了,心中大石放下泰半。
“若是夫人得閒,可叫馥兒多去與魏王妃說說話。”
溫燕真是個有手段的人,謝稷是清楚的。
也正是因此,謝稷當年才會極力促成溫家與魏王的婚事。
從謝夫人處出來,謝相還來不及鬆一口氣,就收到了飛鴿傳書。
說是魏王要娶林玉鍾為側妃!
謝相這下是真忍不住了,一口血直接噴了出來。
他……他怎麼做這種蠢事!
林玉鍾是個什麼東西!
父不詳的私生女罷了,她怎麼配魏王側妃之位!
謝相吐血暈過去之前,腦子裡想的是魏王定然受人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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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相告病,孫文鈞求救無門也不敢出賣謝相。
只得認下私通之事,裴直判罰其杖刑一百,流放西北,罰苦役十年。
孫家人還想求情,可裴直是什麼人?
哪容得孫家人胡鬧,他定下的判罰就是妥妥的板上釘釘,無可更改。
至於林淨秋,身為有夫之婦與人私通,杖刑八十,內獄七年。
裴直這是看在林淨秋為英國公府育有子嗣的份上,將十年改成了七年。
林淨秋遭此重刑,加上她本就在英國公府飽受折磨。
送往內獄之前,人都快死了。
林淨秋幾乎是進氣沒有出氣多,將死之相了。
她怎麼也想不到,為什麼自已竟然會變成今日之象?
她明明,明明早就已經掌握了姜家長房,為什麼,為什麼……
“人就在這兒了,有什麼話快說,省得……”
獄卒帶了人來,話裡話外抱怨,似乎又收了銀子,退到一旁去了。
林淨秋費勁地睜開眼,只可惜她已經視物不清,不大能認出人了。
姜執月冷漠地看著林淨秋穿著髒兮兮的囚服,四肢被鐵鏈綁住。
狼狽不堪地趴在地上,只有可憐得稀薄的幾根稻草在身下墊著。
她極其用力的抬頭,想看清來人是誰。
“你……是誰?”
林淨秋聽不到來人的聲音,她心中又燃起希望:“是,玉鍾嗎?啊?”
“玉鍾,是你嗎?!”
林淨秋從英國公府逃出來,孫文鈞還為她尋了大夫。
手腳筋並未完全挑斷,她還是恢復了一些。
此刻林淨秋拼命想要抓住來人看清楚,再聽出姜執月的聲音時,如墜冰窖。
她像是見鬼一般,極快的速度縮回了手。
帶著鐵鏈子丁零當啷地往後躲,彷彿姜執月是什麼洪水猛獸一樣。
姜執月笑了:“姨娘這不是挺有力氣的麼?”
“將死之人,哪裡躲得這麼快?”
林淨秋是又恨又氣還怕。
她被囚禁在英國公府時,姜執月對她百般折磨。
如今她淪落至此,姜執月還……
!!
林淨秋猛地反應過來,睜大了她毫無焦距的雙眼,咬牙切齒:“是你!”
“一切都是你在算計我!”
姜執月靜靜地看著林淨秋幾欲癲狂,內心無比平靜。
“你好狠毒!”
林淨秋沒想到,她真的沒想到,姜執月從來都沒有對自已放鬆警惕!
她一直,一直都在懷疑自已!
到了這個時候,林淨秋終於反應過來,這一切都是姜執月設的局!
利用玉鍾失蹤的假訊息,逼她逃出英國公府,主動與孫文鈞聯絡,從而……
一網打盡。
林淨秋臉色慘白,難怪,難怪她從英國公府離開時如此順利。
沒想到啊……
林淨秋忽而大笑起來,癲癲狂狂地指著姜執月:“哈哈哈哈哈!”
“有什麼用呢!你們姜家,註定是都要死的!”
姜執月泰然自若地看著林淨秋,毫不在意她的話。
林淨秋瘋笑了一會兒,又連滾帶爬地到牢房邊緣,面部扭曲地‘看著’姜執月。
姜執月看著林淨秋髮瘋,神色自若:“沒有人不會死。”
“但是你放心,你和林玉鍾一定死得比任何人都早。”
姜執月說完就走,任憑林淨秋在背後如何歇斯底里,她的腳步未曾絲毫停頓。
林淨秋會帶著一身的傷和痛,還有心中無盡的驚懼擔憂被送往內獄。
那是一個叫人生不如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