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斜枝頭,塗山鎮升起寥寥炊煙。
此地位於一片山溝附近,也算是依山傍水而建,比不得京城繁華,但好在並未過多受戰亂侵襲,百姓·生活還算富足。
於十三隨意從一處地兒淘了把長蕭和琵琶,便領著葉忘川入了周健的將軍府。
將軍府外著長袍錦緞之人不在少數,於十三不知從哪尋了一本帖子,二人便被小廝領到一處偏房落座。
葉忘川輕敲著琵琶體,瞧這琵琶也沒什麼兩樣,她不解道:“於十三,為何方才不帶上我那把琵琶?”
於十三拿著桌上銅鏡,他正擺弄頭上那根白玉釵,手中長簫擱置在一旁。
聞言,他應聲道:“阿川妹妹這就不懂了吧,既然要扮演樂師,戲份就要做足,尋常那些琵琶是很難叫技藝者瞧上的,你手中這把乃是鳳頸琵琶,以上好花梨木所做,音色清爽響亮,自是有些不同的。”
“嗯!好!”
葉忘川扭動著琴軸,堅定地點點頭。
咚!
咚咚!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響起,於十三放下銅鏡,邁步走到門前。
“何事?”
“將軍有請!”
“知道了。”
於十三拿起長簫,對葉忘川道:“該我們了。”
“於十三,待會我咋個彈?”
葉忘川腳步頓住,她扯住於十三的袖袍,眼底是一片空洞。
“很簡單~”於十三邊說邊將右手食指和大拇指捏在一起,在兩人面前劃了一條線,神色輕快,“就奏方才你給殿下彈的那一曲。”
二人隨著將軍府小廝穿過一片庭院,又經過一條走廊,庭院裡假山花草隨處可見,走廊漆木紅光透亮,廊頂花著些繁雜的圖案,就連欄杆處也被人精雕細琢,添了不少暗紋。
這裡的每一處,無不凸顯著府邸的氣派與奢貴。
入了宴客廳,便是四張長桌。
桌子一共有四張,分別設立在兩旁,周健一身深色衣服坐著上方的主位,其他四位著長袍的幕僚便坐於四張長桌之後。
“公子,姑娘,這邊。”小廝領著二人來到廳內的側方,輕聲囑咐著,“待會看我手勢便可。”
於十三點頭道了聲謝,便端正坐著。
今日周健似乎格外有興致,桌上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於十三邊奏著簫邊動耳詳聽。
“聽聞將軍要攔截禮王的座駕?”
“本將只是奉命行事,既然上頭有令,我斷然不會讓這禮王一干人等活著走出塗山!”
“!!!”
葉忘川陡然停住動作,她唰地一聲立馬站起。
於十三見狀連忙伸手拽住她的衣裙,微微使勁,便將那人勾了回來。
“你要幹嘛?”
“他們要殺阿楹,我去殺了他們。”
於十三猛吸一口氣,他探頭瞧了眼外頭,見那群人正聊得酣暢,才放下心來,卻也是壓低聲音小聲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不需要時候,我想什麼時候就是什麼時候。”
葉忘川側身盯著於十三,也學著於十三放低嗓音。
於十三啞言,他理了理思緒,繼續道:“要殺殿下的不止這幾人,我們得先把其他人引出來,最後再一起動手!來一個伺機而動,一網打盡!阿川妹妹看這樣如何?”
“嗯......”葉忘川頓了頓,她眼眸微垂,最後恍然道,“於十三,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就這麼辦!”
於十三長呼一口氣,忙伸手拍著胸脯,不住地給自已順氣。
“於十三,那我們現在該幹什麼——”
“怎麼了怎麼了,怎麼停了!”
葉忘川的聲音被周健的一嗓子給吼了下去,於十三連忙站起身子,對葉忘川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便提著衣襬走了出去。
“方才是我的一時疏忽,原以為一曲作罷便可,還請將軍莫要怪罪。”
於十三雙手捏合在一起,微微彎腰,頭輕輕向下低著。
“罷了罷了,續上續上!”
周健並未刁難什麼,他張開雙臂按在桌面,但於十三還是聽出了他語氣中帶有的幾分不滿。
於十三正要應聲退下,卻見一小廝從門外疾步駛入,走到周健身旁耳語了兩句什麼。
“那敢情好啊!快請進,快請進!”
周健神情大為歡快,忙站起身子,招呼其他小廝搬來了一張椅子放置在他身邊。
不一會兒,一襲黑衣的男子便被人引了進來。
於十三微微抬眸,仔細端詳著面前的人。
來人朝周健微微點頭,他環顧四周,只見周健親自下桌將來人引上宴桌,斟滿酒道:“來,有百離大人相助,此次定能萬無一失!”
於十三瞧著眾人正喝得盡興,忙小步退回到側方。
葉忘川正乖乖坐在原地瞧著他,問道:“還彈嗎?”
於十三長吁一聲,坐好道:“接著奏樂!”
二人一人懷中抱琵琶,一人手握長簫,若是懂行的人定能聽出,琵琶音為此曲的主調,簫聲僅是附和作用。
聞此合奏,只覺奏琵琶者音音訴情,而吹簫者,聲聲入心,且二人合得極好。
“周將軍,你這樂師,是哪裡請的?”
幾杯下肚,百離端著酒盞,忽然問道。
周健手中動作猛停,應道:“街邊小巷尋得,不足掛齒!”良久後,周健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又連忙補充道,“可是不妥?”
“自然不是。”百離笑著,聲音低沉,“只是這曲子讓我想起了些往事,想到了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