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山,將軍府內。
周健如百離所說,當真是為了樂師專設酒席。
二人吃飽喝足後便還了琵琶和長蕭,正從琴坊慢悠悠地出來,似是散步。
“阿川妹妹覺得這塗山酒如何?”
於十三走在葉忘川身前,倒著朝前緩慢退步,似笑非笑地盯著眼前人。
葉忘川眨巴著眼睛,難為情地小聲說著:“於十三,你不覺得那是水嗎?”
她神色認真卻又小心謹慎,似乎生怕被其他人聽見。
“噗嗤——”於十三兀得被逗笑,他連忙將頭瞥到一旁,待啞聲笑夠後才忙端著神態,道:“塗山的酒是清酒,自是不夠烈,可卻也是獨一無二的。”
葉忘川咂吧著嘴,若有所思道:“好像是這麼個理。”她又仰頭望著於十三,不解道,“為什麼?酒難道不應該都是烈的嗎?”
於十三伸出兩根手指,輕輕颳著葉忘川的鼻尖,眼尾帶笑,猶如一片桃花瓣:“酒分多樣,人也是。況且,沒有什麼是一成不變的——”
他忽然停頓,笑意內斂,小聲喃喃道:“愛也是......”
“嗯?”
葉忘川一步上前,湊到他面前,二人捱得極近。
“於十三,你說什麼?”
於十三擺擺手,忙道:“世上不同的東西很多,以後我帶阿川妹妹慢慢品嚐。”
葉忘川雙掌合在一處,如泉水般的眸子倏然放大,似小鹿般乖巧地點頭道:“好!”她眼眸轉動,瞥到了一旁賣髮簪的商販,忙牽著於十三的胳膊來到那處。
“阿川妹妹這是?”
於十三瞧著攤子上各式各樣的髮簪,恍然大悟,又對著葉忘川道:“阿川妹妹挑一個吧,我這就給你買。”
葉忘川搖搖頭,她雙手背在身後,認真盯著於十三眼睛道:“不,你挑。”
“嗯——?”
於十三一時沒想明白,只聽葉忘川繼續說著:“你送我那麼多東西,我也該還些什麼了,話本上說,受禮如斯,倍感惶恐,禮尚往來,受之有愧。你先前送了我那麼多東西,我理應回禮。”
於十三雙手環胸,饒有興趣地回盯著葉忘川,他笑得歡愉:“那話本上有沒有說過,女子送男子髮簪,代表著什麼呢?”
葉忘川低下頭,努力回想著她這些日子所見,最終無奈地搖頭道:“沒說過。”
“這個我知道!”一旁的小販見二人還在猶豫,忙接話道。
於十三微微偏過腦袋,對著那小販輕輕搖頭。
小販見狀忙捂住自已的嘴巴,不再吭聲,倒更像是一位看戲的旁觀者,瞧著面前的一男一女。
“知道什麼?”
葉忘川回過神問向小販。
“聽錯了,我並不知曉。”
小販連忙擺頭道。
一旁的於十三笑而不語,只是垂眸瞧著葉忘川的臉。
多情浪客的眸子總是那般深情,一眼便能教人淪陷,讓人不敢再多看。
可葉忘川竟然直直迎上去,一股腦道:“既是我送你東西,當是要送你喜歡的,我瞧著你視髮簪如寶貝,管他什麼,你喜歡就夠了。”
於十三笑著點頭,他指著桌上那一排精緻的簪子,道:“既是這般,那阿川妹妹為我挑一支吧。”
“我——?”
“自然。你喜歡的,就是我喜歡的。”
於十三笑得寵溺。
葉忘川瞧著眼前的玩意兒,倒還真是個個精緻到讓她應接不暇。
“我們世代家傳手藝人,不管姑娘挑哪一款,都是好的。”小販右手手指並在一起,從十幾支髮簪上頭一掃而過,仔細講解著每一支髮簪的來歷。
罷了,他抬眸瞧了眼於十三,道:“我看這位公子儒雅溫潤,長相俊美無雙,這支白玉孔雀簪再適合不過了。”
“誒!這支好!”
葉忘川伸手便朝小販手指的位置靠去,可不同尋常的是,她並未選擇那支白玉孔雀簪,而是挑起旁邊的一支銀簪,她忙拿到手裡比劃著。
“挑好了?”
於十三眼眸微眯,笑意不減。
“嗯!”
葉忘川瞧著手裡的寶貝,難得的眸子裡溢滿歡喜二字。
那是一支以長槍為原型的銀簪,槍身在光下泛著白,一些繁雜的小字雕文若隱若現:胡馬依北風。
“那快給我帶上吧。”
於十三彎下腰,將腦袋湊到葉忘川面前。
葉忘川小心得把手裡髮簪插在他的髮髻上,還不忘擺動著簪子,讓它左右長度對稱。
“怎麼樣?”
於十三歪著腦袋,他碰了碰頭上的銀簪,忙問著。
葉忘川連忙點頭:“不錯!”
她轉身從懷裡拿出一點碎銀子,遞給小販:“就這支了!”
小販頗有些忍俊不禁,卻也還是笑著收下那銀子。
面前的公子是雅正的模樣,而那把銀簪卻藏著些肅殺之氣,二者氣質多少有些相撞。
但這些話,小販並未說出口,全然是因為方才葉忘川挑得此髮簪時,於十三便向小販示意,讓他不要多言。
直到瞧見二人離去,小販這才獨自開口:“都是霧中人吶!”
天漸黑,樹影斑駁,燈影婆娑。
葉忘川瞧著來時路,並不見於十三有任何要回客棧的舉動,不免疑道:“於十三,我們不回去嗎?”
“不急,還有一件事,辦完了再回去。”於十三不緊不慢繼續道:“還得去驛館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