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楹下毒之事以體罰為終,寧遠舟為了考慮禮王的顏面,最終選擇讓房內行刑。
任如意先一步攔在寧遠舟身前,伸手道:“我來吧。你也就嘴上說著嚇人,沒人的時候未必能真狠心下得了手。”
寧遠舟掃了眼她,又瞧了眼楊楹,他輕輕點頭,將戒尺遞給了任如意。
反觀一旁的楊楹,正眉頭緊鎖,一雙手不停地揉搓。
上次的教訓還歷歷在目。
她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這一切,理應是她該受的。
葉忘川立在一旁的屋簷下,神色平靜。
“殿下受罰,阿川妹妹難道不心疼嗎?”
於十三邁著長腿悄然來到葉忘川身旁,相比於面前之人,他的眼底竟是含了些憐惜,甚至在方才寧遠舟處罰楊楹時,於十三願意替她雙倍受罰。
憐香惜玉,他於十三向來如此。
葉忘川從楊楹身上收回目光,語調平穩,語氣冷靜:“她該受點教訓了。她身為一國公主,就該履行她的職責與使命,否則便是愧對萬民,愧對公主之位。”
於十三有些驚詫。
葉忘川似乎與之前已然有了些微妙變化,不再猶如木偶,執著一事了。
“看來阿川妹妹,當真知道的不少。”
於十三微微頷首,昨夜的一幕幕忽得湧入心頭,唇角的暖意尚存,他的心尖此刻竟有些發顫。
“不,我不知道。這些話,是莫名其妙出現在這兒的。”
葉忘川邊說邊敲了敲自已的腦子,神色認真。
於十三幾乎是瞬間便恍然明瞭些什麼。
一個人骨子裡所藏的東西是斷不可能被遺失的。
葉忘川也從未忘記,自已所揹負的責任。
“啊——!”
房間裡,楊楹的叫聲突然傳出,二人的思緒再次被引去。
屋外的其他人也順勢瞧去。
隨著任如意手中戒尺的落下,楊楹一聲比一聲悽慘,任旁人聽了,也不免生出一絲心疼。
元祿半坐在稻草堆上,嘖道:“還得是如意姐下得了手啊。”
“是啊,這響聲我聽著都疼!下手可真狠!”
孫朗輕嘖一聲,搖頭回著。
於十三則側過身子,輕輕看了眼寧遠舟。
只見寧遠舟環著的手雙拳緊握,楊楹的每一聲叫喊都一下又一下地刺進他心裡。
片刻後,於十三嘴角勾笑,緩步走到一處燈柱旁,抬起胳膊撐在上頭,玩味兒地盯著寧遠舟,似笑非笑道:“美人兒狠起心來,不知多麼銷魂。”
寧遠舟並未理他,而是氣息微微發緊,任如意說得對,若是讓他處罰,或許在第一下便停手了。
“你居然拒絕了她。”
錢昭不知從何時竄到了寧遠舟身後,一本正經地開口道。
寧遠舟側目瞧了眼身後的人,還未來得及回答,只聽見錢昭繼續說著:“以後我會記得為你墳上燒香的。”
“嗯——”
眾人聽完,皆重重點頭。
寧頭兒可要慘咯。
“......”
寧遠舟轉過身子,盯著眼前幾人。
於十三竟順勢輕挑眉頭,更為放肆。
寧遠舟一時無語凝噎,他眼角微抽,指著幾人道:“懶得搭理你們。”
“於十三,你不去看看嗎?”
葉忘川順勢走到於十三身邊,她盯著寧遠舟離去的背影,疑道。
“不急,美人兒還沒教訓完呢,現在去聽不到什麼。”
於十三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葉忘川輕輕點頭,她想了想,又道:“於十三,我能問你個問題嗎?”
“嗯?”
“你們和寧大人,一直都這般嗎?”
“是啊,我們可是同生共死的兄弟,一起喝過最烈的酒,打過最痛快的仗!多年如此。”
“真好啊。”
葉忘川勉強笑著,輕輕垂下眸子,睫毛遮住了眼瞳,看不清她的眼底。
她想,這些是她渴望的,也是她豔羨的。
她是否曾經也擁有過這一切,她無從得知。
她是一個沒有曾經,也沒有歸途的人。
“怎麼了?”
於十三彎下身子,小心問著。
“於十三,我想知道,我是誰。”
葉忘川猛地抬頭,方才的落寞竟在片刻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眼底的堅定。
於十三頓了頓,緩緩道:“待此事瞭解之後,我便幫阿川妹妹一起找,行嗎?”
“真的嗎?”
葉忘川雙眼猛然睜大,眸子清澈,欣喜道。
“當然。”
於十三輕輕笑著。
瞧著面前雀躍的人兒,他的心裡頭似乎明朗了許多。
此刻的他,僅是妄想,能夠待一切平定之後,再無拘束地面對她的一切。
“時間應該差不多啦,我去看看老寧。”
片刻後,於十三抬頭朝四周看去,只見元祿早已不見了身影,於十三也不甘落後,忙抬腳朝閣樓走去。
兩個時辰後。
眾人並沒有在白紗驛停留過久,趁著天色尚好,收拾後便立馬朝塗山鎮方向而去。
半道之中,一片長茅豐沃之地,楊楹的馬車停在其中。
任如意正訓練著楊楹上下馬車的男子風範。
葉忘川坐在馬車內,瞧著楊楹來回出進,但與曾經不同的是,她不再喊苦,而是重複著她該學的東西,直到完美無缺。
於十三與寧遠舟一道扮著商隊停在使團附近。
透過幾片草地,葉忘川的身影若隱若現,而於十三則偏頭緊緊注視著。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的一舉一動,他竟變得格外在意。
突然,一個黑色身影出現在他眼前,擋住了他的視線。
於十三跳下車子,若無其事地朝前走著,他順著寧遠舟的目光看去,恰巧能夠瞧見任如意的身影。
“有些人身在曹營心在漢吶~”
於十三轉身竄到寧遠舟身前,歪著腦袋笑道。
“閉嘴吧你!”
寧遠舟猛地抬手按住於十三的腦袋便朝一邊丟去。
“好,我閉嘴閉嘴閉嘴!”
於十三悻悻地離去。
元祿正掰開半塊餅遞給錢昭
“錢大哥,最後半塊。”
“我不餓,你吃吧。”
錢昭悶了一口水,聲音柔和。
瞧著於十三無精打采地踱步而來,元祿又順勢將餅遞給於十三:“十三哥,給你吃。”
“吃不下。”
於十三擺擺袖子。
元祿只得收起餅,小心翼翼地擦拭著上面的灰塵。
於十三突然想到了什麼,抬手朝元祿耳語道:“剛才,老寧和美人兒在客棧說了些什麼?他怎麼臉色都變了。”
元祿停下手中動作,偷瞄了眼於十三,便側過頭啃著餅,再也不再搭理於十三。
他絕對不會出賣頭兒的。
於十三想了想,他拍拍元祿的肩膀,近乎是鬆快地說著:“如果你告訴我的話,我給你喝一口我的桃花釀。”
元祿嚥下口裡的餅,他狐疑地盯著於十三,似乎並不信任他。
“那你先把桃花釀給我。”
“十三哥騙過你嗎?你先告訴我!”
元祿轉轉眸子,秉承著自家人不忽悠自家人的想法,元祿小聲對於十三耳語道:“如意姐要跟他生孩子但不要有感情。”
“!!!”
於十三嘴巴微張,這可真算得上是一大訊息。
他蹦噠著來到錢昭身邊,語氣歡快:“他也有今天!他把別人當個寶,別人把他當藥渣!”
元祿手裡的動作猛然停滯,幾乎是瞬間,這個所謂守信的十三哥便把這訊息抖了出去。
“你明明說過不告訴別人的!”
“我說的話可信嗎?再說了,你錢大哥是別人嗎?”
元祿狠塞一口吃的,他無法反駁,但似乎又覺得好像哪裡不對。
他抬頭看著不遠處的寧頭兒,不停地咽口水——希望頭兒知道了不會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