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韻再見孟靈魚的時候，是在對方的神域裡。

幾年前，她便已經成神，替孟靈魚管理這一方神域。

自從對方離開這裡，前往天元界，已經幾年不曾回來，她離開的時候曾和韓韻說，下次歸來，定會帶著宋喬一起，要神域臣民都來參見自己的主母。

然而這次歸來，卻依然沒有宋喬的身影。

讓韓韻覺得惶恐的是，孟靈魚有了很大的變化。

“神主，怎麼您一個人回來了？”韓韻小心翼翼的問。

孟靈魚豎起一根手指，“噓，小點聲。”姜寶寶趴在孟靈魚懷裡睡著了，而孟靈魚的表情，也是韓韻從未見過的柔和。

將姜寶寶放在床上，孟靈魚給她蓋上毯子。

房間外，韓韻還等在那裡未離開。

“不要喊我神主，喊我名字吧，你是喬喬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孟靈魚溫聲說道。

韓韻心中一跳，下意識的以為孟靈魚在正話反說，畢竟之前這位可是會因為商語雪曾送了宋喬一隻寵物就追殺對方不死不休的。

“不……不用客氣……”韓韻擺了擺手。

孟靈魚輕笑，“沒有客氣，之前我受扭曲之力影響，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希望你可以原諒。”

！！！韓韻震驚的看著孟靈魚，瞪圓了眼睛。

她懷疑自己可能中了幻術。

沒辦法，她只能轉移話題，“那個，剛才的孩子是？”

“是我和喬喬的女兒。”

韓韻捂住了心口，“神主，我可能中了幻術，總是出現幻聽，要不還是改日再談吧。”

“你在我的神域，怎麼會中幻術。韓韻，我說的都是真的。”孟靈魚無奈笑道。

可是你這也太誇張了吧！出去一趟就多了個那麼大的女兒！！你們誰生的！神靈可以抽血脈孕育後代不假！但也不必如此速度吧！！

韓韻強忍著吐槽的慾望，“那個，宋喬呢？她怎麼沒和你一起回來？”既然連女兒都生了，不會還不願意回來吧。

莫非你強制懷孕的？

關小黑屋？

韓韻滿腦子的廢料，沒有注意到孟靈魚嘴角的笑意消失。

“她……還有一些別的事情需要處理，很快就會回來。”孟靈魚輕聲說道。

韓韻點了點頭，“好吧，那神主，我什麼時候可以去天元界找她，好久沒見了，怪想她的，你下次去的時候帶我一起好不好，我可以幫你盯著伊萊恩，不給她機會去找宋喬。”

孟靈魚垂下眼，指尖在身側劃了劃，“嗯……過段時間。”

韓韻離開後，孟靈魚看著有些陌生的神庭，抬手變幻了這裡的佈局。

若宋喬在此，一眼便可認出這裡是第二世界，她和靈瓏曾居住過的宮殿。

孟靈魚走在庭院裡，仰頭看向天空，眼底閃過一絲傷痛。

“原來……你過得一點都不好。”

無論是在遇到靈瓏之前，還是之後的世界，她都沒有得到好的結果。

李清寧的一生等待，顧明珺的英年早逝，以及孟靈魚的，無限輪迴。

還有，她沒有得到的，屬於司傾的記憶。

“難怪你要離開，是我沒有照顧好你，讓你受了那麼多苦。”孟靈魚輕聲說著，雙手交握，輕輕摩挲著無名指的戒指。

融合了所有的過往，孟靈魚更加心疼宋喬，也更加悲傷。

沒想到靈瓏竟是唯一一個曾陪伴宋喬終老的人，她們一起死在雪原，竟是最好的結果。

如果宋喬可以看見此時的孟靈魚，不知道是該感到開心，還是難過。她一直擔心孟靈魚吞噬太多神魂碎片，得到太多記憶，可能會人格分裂。

但現實是，孟靈魚並沒有人格分裂，她很好的融合了她們。

回憶很多，很漫長，足夠孟靈魚度過很多個沒有宋喬的夜晚。

該從何時回憶呢？

孟靈魚如遲暮的老人，緩緩走到院中坐下。

記憶裡的宋喬是一點一點成長的，初識時，她是對感情還有些懵懂的李家大小姐，不願意承認自己喜歡女人，不願意承認自己早已對原世界的葉子卿動心，彆彆扭扭的和李清寧在一起，彆彆扭扭的談戀愛，完成任務後，毫不留念的離開。

她在感情上，單純的讓人覺得殘忍。

後來，她們再次相遇，若無山洞那一晚，宋喬可能會選擇祁萱，可能不會，這個猜測沒有意義。她們相愛的很迅速，愛如野火，迅速的蔓延。宋喬認清自己，終於肯正視自己的感情，即使任務完成，也不願再離開，反而在那個世界陪伴靈瓏終老。

那時的她還不知道什麼九天玄女，什麼女姜，不知道陰謀，不知道起源，她只是不捨，放不下靈瓏。

再之後，她就變了很多，孟靈魚透過韓韻的記憶，見到了那個鬼魂的世界，也見到了神魂狀態下冷漠的宋喬。她成長了，也發現了她們之間的共同點。

所以她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勾引孟靈魚，她不再是懵懂的，她那麼美，綻放的那麼漂亮，她在感情中全程佔據主導地位，孟靈魚不過是她掌中之物。

但她唯一沒有算到的，是孟靈魚對她的感情，她沒想到會那麼深刻，也沒想到孟靈魚會為了找她，獨自迴圈3982次。

那麼絕望，那麼孤獨。

於是因果線疊加，無法控制的被扭曲了靈魂，變成了此後給她帶來無數痛苦的人。

無望的愛人。

重新回憶一切，孟靈魚自然是可以察覺到，宋喬對她的感情，是所有分魂裡最複雜的。

混合了愛與恨，愧疚與憐惜。

她們彼此追逐，從一開始就是這樣，短暫的相交，然後再次背道而馳。

宋喬被九尾狐救走後，孟靈魚便不知道她經歷了什麼，只曉得她回到了本世界。

在伏羲插手之下，孟靈魚看到了葉子卿曾和宋喬的羈絆。也終於瞭解，自己的存在，自己的愛情，全部都是因為宋喬喜歡葉子卿。

她是順帶的，是為了完成任務隨意為之的。

於是，越發沉淪扭曲。

該怎麼辦呢，不想被汙染侵襲，不想變成怪物，一旦如此，就必須要離開宋喬，會被厭惡。為了自救，她又必須吞噬別的神魂碎片，穩定自己的情況，如此，就必須要殺了顧明珺。

然而殺了顧明珺，就會被宋喬怨恨。

是無解的難題，是莫比烏斯環。

顧明珺的記憶從一開始就是明亮的，溫暖的。孟靈魚從一開始的嫉妒，到後來的羨慕，最終化為苦酒，將她吞沒。

她是依靠著顧明珺的記憶，撐到宋喬願意原諒她的。

也是靠著顧明珺的記憶，在天元界一次又一次的剋制自己。

回憶到此暫停，孟靈魚低垂著頭，“第二次了，你已經第二次死在我面前，離我而去，你怎麼那麼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