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他便看到，在蒸汽人本體的周圍，不知何時竟籠罩著一層，淡薄到幾乎看不到的水汽。

而這層水汽，堅不可摧，甚至被他蓄滿力量的一槍刺中，都無動於衷。

這時，蒸汽人面龐扭曲著，抓起離散水汽，凝聚成長矛刺向孔毅。

“媽的……”

孔毅凝視著近在咫尺的本體，心裡不甘，乾脆無視刺向側腹的長矛，舉起左手的打鐵錘，便重重的擊打在槍柄之上。

咔嚓……

他這心無旁騖的一錘，恰好領悟到了，雕塑師的精髓，眼前這層半透明水汽，也被槍尖扎的，悄然蔓延出一條又一條裂縫。

而此時，長矛距離他的側腹，也已近在咫尺。

“以身御劍，破碎蒼穹……”熟悉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

淡青劍氣直貫長虹，擊碎空氣，帶著縹緲且充滿浩然正氣的清氣，徑直飈向蒸汽人手裡的長矛。

與此同時，年輕道士略顯歉意的聲音，也在他的耳邊響起：“抱歉，孔兄弟，我們來晚了。”

在手掐印訣的道士旁邊，還站著一位俊秀近妖的青年，他嘴角噙著淡淡的微笑，眼裡是雲淡風輕的神情。

“定……”他淡然道。

蒸汽人的動作，恰好就停滯了一瞬，而本來趕不及的淡青劍氣，也在它回過神來的時候，將蒸汽長矛擊碎。

砰！

沉悶的聲響，震的孔毅腦袋發懵，這時滯空時間結束，他迅速落向地面。

等穩住身形後，他看到出手的兩人，正是姍姍來遲的鐘檀伐和貳。

沒等他開口，貳便提前說道：“中途遇到了一些事情，等解決眼前的麻煩再和你說。”

說著，他將視線挪向蒸汽人，眯眼道：“這就是Steamman—05啊……”

注意到孔毅疑惑的目光，貳解釋道：“路上抓了一個華清的暗子，他知道這玩意兒的名字。”

“說吧，要我倆怎麼配合你。”

孔毅深吸一口氣，仰頭望向蒸汽人，揮槍擊碎他它扔來的長矛，沉聲道：“貳，你用精神力剝離它體表的武器。”

“道長，你負責側面干擾，我和周姑娘負責正面進攻。”

“周姑娘……”鍾檀伐眉頭一挑，這才發現身邊還有一位，長髮及腰，面容冷峻的女子。

貳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搖頭失笑，而後意味深長的道：“孔兄弟，節制啊……”

孔毅嘴角抽搐，懶得搭理他。

年輕道士隨即恍然。

周文茵柳眉微蹙，總覺得兩人看她的目光，似乎有些古怪。

貳收起淡笑，略作沉吟，而後淡淡道：“孔兄弟，這蒸汽人由天地能量凝成，我的能力對其作用有限。”

“畢竟人力……終究無法與天相爭。”

孔毅並不意外，在此之前，他就想到了這種情況，有前世的經驗在，他對這些變異生物，最為了解。

自然系變異生物的組成部分特殊，就算是前世將系統能力開發到極致的他。

遇到之後，也只能落荒而逃。

“好，盡力而為。”孔毅點了點頭，而後抓起火光長槍，便奔向蒸汽人。

周文茵拖著鐵板，緊隨其後。

鐵板蘊含的恐怖重量，將地面壓的塌陷，乾裂的泥土被割出一道裂縫，塵土向內匯聚，而後迅速崩散。

“這……”鍾檀伐緊盯著，足有三、四厘米深的裂縫，眼睛裡浮現出淡淡的駭然。

貳要顯得淡定許多，他看了一會兒裂縫，皺著眉頭盯著周文茵的背影，先是搖頭，復又點頭。

最終嘆了口氣，單手結印，閉目而立。

嗡……

嗡鳴環繞，與此同時，一股詭譎奇異的無形能量，以他為中心緩慢的蔓延開來，化為無聲浪潮一波又一波的拍向蒸汽人……

而後，蒸汽人高約數米的軀體，便忽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縮水。

周圍凝固成塊的蒸汽，也在迅速崩裂，變成離散於天地間的無主水汽，轉瞬間便蔓延三千米，雲遮霧罩的宛如仙境。

蒸汽人無聲尖嘯，卻無可奈何，軀體彷彿被抽氣的傀儡，從數米高，硬生生被壓的就剩兩米，體型勉強與正常人相仿。

但是，也變得更加凝實。

從理論上來講，貳是普通人，只是精神值高的離譜，即便他擁有天生靈體與七竅玲瓏心，也並不具備赫菲斯托斯的神性。

所以，他只能剝離一部分，附著在自然水汽之上的精神力，並對蒸汽人的體型進行壓縮。

組成蒸汽人軀體的水汽，是實實在在的天地能量，他壓根就沒能力，或者說沒資格剝離。

神與天地同壽，或者說，神創世間，故而赫菲斯托斯之類的古神，是凌駕於天地能量之上的。

貳，是人遵循自然規律，從而誕生的產物，本質來講是天地能量具現的形式之一。

簡而言之，人，歸屬天地，無法控制天地。

貳的手劇烈顫抖著，俊秀面龐略顯慘白，他聲音艱澀的道：“這是極限……殺！”

話音尚未落下，孔毅聞聲而動，一震手裡長槍飈向蒸汽人，霎時間，火光連綿不絕，璀璨奪目。

砰！

地面霍然皸裂，他猶如出膛的炮彈，瞬息之間便來到蒸汽人面前，眼裡泛起清澈微光，透過凝實的純白蒸汽，瞬間鎖定其本體。

他一聲暴喝，攥緊槍桿，手臂蓄力，霎時間槍出如龍，徑直刺向渾濁似霧霾的氣團。

汽笛聲嗚嗚作響，蒸汽人面龐扭曲，軀體翻滾著重新凝聚出右臂。

但這回，他將手掌，直接變為鑽頭，也不躲避刺來的長槍，乾脆以命搏命的將鑽頭，砸向孔毅太陽穴。

“以心御劍，斬斷萬物……”一聲縹緲長訟響起。

毫無預兆的，淡青劍氣在三米外浮現，綻放的鋒銳劍氣，將空氣割的嗡嗡作響。

年輕道士長身而立，屈指輕彈，數道淡青劍氣便縱橫著飈向蒸汽人，在它凝聚的蒸汽鑽頭，即將砸到孔毅時，陡然沒入它的手腕。

嗤……

類似布帛撕裂的聲音響起，蒸汽人手臂前端的鑽頭，被整齊切下，無力跌落。

砰！

斷臂砸中孔毅腦袋，將他砸的面龐扭曲，但失去鑽頭之後，這一擊根本就造不成實質傷害。

與此同時，火光長槍也刺進蒸汽人胸口，滾燙耀眼的火系能量，將水汽燙的嗤嗤直響。

然而，還沒等槍尖接近，蒸汽人的本體就迅速移向腹部。

孔毅手腕半旋，反握槍桿，手臂內的力量瞬間迸發，想直接順勢下放槍尖，挑碎它的本體。

但長槍陷進去之後，凝實的蒸汽猶如沼澤，絲絲縷縷的纏繞在槍頭之上，讓其壓根就動彈不得。

蒸汽人重新揮起斷臂，往孔毅的胸口砸去，手臂揮動之時，斷掉的手腕處，重新凝聚出一道純白的匕首。

孔毅面色微變，左手揮起漆黑的打鐵錘，迎向純白匕首。

嗡……

耳旁忽然響起奇異嗡鳴，彷彿能震撼人心，各類負面情緒陡然在幾人心裡湧現。

鍾檀伐掐著印訣的手，微微顫抖，眼裡浮現出暴虐情緒，周身清氣也變得駁雜不純。

他悚然而驚，眼裡血絲攀爬，淡青劍氣裡覆蓋上一層血色。

他驀地變換印訣，嘴裡低吼：“道門秘術，千里……”

這時，一隻纖長有力的手，輕放到他的肩膀之上。

血絲褪去，鍾檀伐的眼睛，重新恢復清明。

他回頭看去，發現貳正站在身旁，臉色依舊蒼白如紙。

貳劇烈的咳嗽了幾聲，面龐湧起潮紅，臉上帶著肉眼可見的疲憊，他道：“收斂心神，默唸道門清心咒。”

年輕道士一驚，這才發覺自己狀態不對，連忙在心裡默唸清心口訣，保持心思澄澈。

他緊皺著眉頭，嘴裡嘀咕道：“唉……還是修為不到位，否則，怎會被外力影響心神。”

“理應去道門思過崖，面壁思過……”

看他恢復正常，貳強撐著疲憊的精神，看向孔毅和周文茵二人。

看到二人神色如常，並未影響到戰鬥，他稍鬆了一口氣，而後將目光定格在漆黑的打鐵錘上。

端詳著猶如墨玉鑄成的錘身，和上面繁複的腥紅花紋，貳似乎是在回憶著什麼，眼底有著淡淡的迷惑。

“聖都的赫菲斯托斯之火，還有……”他皺著眉頭沉思半晌，有點不確定的喃喃道：“霧都誕生的惡魔？”

“是七宗罪裡的哪位，利維坦……或者是貝爾芬？”

思索了一會兒，他搖了搖頭，臉色逐漸恢復正常，感慨道：“這傢伙身上，稀奇古怪的玩意兒還真多，古武、道門、天啟教廷……”

“現在就連聖都和霧都的古神與惡魔，都在他手裡重現，而且比那群老傢伙擁有的還純粹。”

貳勾起嘴角，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

“不愧是他的子嗣，連惹麻煩的能力，都如出一轍。”

“就是不知道古歐洲那群老傢伙，看到自己的正統聖物，被一個華夏人自如驅使後，會是怎樣的有趣反應。”

叮……

打鐵錘砸在匕首的刀尖上，一聲金鐵交接的清脆鳴響後，空氣陡然泛起無形波紋，蒸汽人的軀體似乎停滯了一瞬。

看到這一幕，孔毅也是一愣，但隨即迅速反應過來，橫起長槍便刺向它的本體。

刺中堅硬物品的感覺，從槍尖傳來，肆虐的槍氣瞬間撕裂本體外的薄膜，作勢就要往前刺。

而蒸汽人，此時也回過神來，連忙挪移渾濁似霧霾的本體，蒸汽凝聚的面龐劇烈扭曲。

它抽身暴退，還沒退出多遠，就被周文茵舉起的鐵板，拍的軀體劇顫，幾欲分離。

孔毅三步並作兩步，迎頭趕上，過程中沉腰蓄力，猛地扔出赫菲斯托斯之眼，直指本體。

等蒸汽人崩裂的軀體，重新恢復正常，泛著火光的長槍，已然深扎進它的胸口，刺中本體外的那層蒸汽薄膜。

然而，薄膜紋絲不動，依舊牢固的守護在本體之外。

蒸汽人面龐劇顫，它正想拔掉火光長槍，就見眼前螻蟻般的人類，不知何時，突兀的在它眼前浮現。

而對方手裡的那柄打鐵錘，也重重的砸在長槍的槍柄之上。

一如雕刻時，砸中鑿子時的堅定不移。

砰……

咔嚓……

錘面撞擊槍柄的悶響，猶如雷霆滾滾，響徹廠區西北部，震的灰白陰雲翻滾。

此時，殘餘的蒸汽椎體，也被兩人攻擊時帶來的餘波，全部掃清。

一時間，暴雨恢復如初，雷聲炸響。

滂沱雨幕沖刷著乾裂的地面，這是之前蒸汽人膨脹軀體時，掀起的滾燙氣浪燒灼變乾的。

泥濘重新浮現，打鐵錘與槍柄相撞的氣流，激散地面單薄的積水。

水流迸濺時，槍尖刺破蒸汽薄膜，驟然扎進蒸汽人的本體。

嗚嗚嗚……

汽笛聲無比尖銳，隱約帶著些許痛楚，如泣如訴。

蒸汽人面龐劇烈翻滾，猶如九天雲氣，它揮動手臂砸向火光長槍，將扎進本體半寸的槍尖，悍然砸落。

鋒利的槍尖下劃，割裂本體，渾濁似霧霾的氣團之上，浮現出一道寬約三厘米的裂縫。

絲絲縷縷纏繞在上面的濁氣，彷彿斷了源頭似的向外逸散，蒸汽人的軀體劇烈波動，越發凝實卻彷彿少了靈智。

它無聲尖嘯著，扭曲的面龐浮現怒意。

孔毅瞳孔陡然緊縮，他下意識的後退，同時咆哮道：“周姑娘，道長，貳……往外圍退！”

憤怒，是人類的情緒，這也就代表著，蒸汽人現在已經擁有，特屬於人類的靈智。

而這，是進化程度達到F級的表現。

蒸汽人軀體迅速縮水，從兩米變為一米九……一米八……但顏色也從純白變為無色，彷彿琉璃一般的晶瑩剔透。

它與常人無異的腳掌，猛地跺地，埋藏在管道里的暗雷驀地引爆，無數蒸汽衝破地面，猶如詭譎怪異的陣法，將方圓萬米的地方籠罩住。

蒸汽柱直衝雲霄，衝破陰雲，足有成千上萬道之多。

這一幕，被廠區外的路人看到，被不少拿著手機的博主，開啟錄影放到平臺同步直播。

赤市熱電廠內的奇異景象，正式展現在全華夏人的眼前，而災變的事，也隨之在官方論壇，以及各新聞媒體的報道里公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