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施爾思來想去,覺得還是應該親口將諮詢的結果告訴江蜜。
向江蜜問來了何思醫院的地址後,梁施爾準備親自去醫院一趟。
“我陪你去。”
孟北堯牽起梁施爾的手準備與她一起出門。
“不用麻煩了。”
梁施爾一怔,抽回自己的手拒絕。
孟北堯能夠覺察地到,梁施爾對於自己的牴觸。
暗暗嘆了口氣,軟聲哄著:“如果你朋友最終決定要將孩子送去美國治療,那麼他們一定需要知道一些更詳細的情況,我去一趟能夠說得更清楚一些,省得你再打電話給我,一來二去也耽誤了孩子的時間。”
孟北堯說得完全在理,梁施爾說不出反駁的點。
垂眸想了想:“那——”
“快走吧,坐我的車。”
梁施爾退了一步,躲開孟北堯伸過來拉她的手:“我自己會走。”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地下停車場,孟北堯替梁施爾拉開副駕駛的門,梁施爾看了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坐了進去。
梁施爾伸手去找座位上的安全帶,孟北堯彎腰探了進來,先拉住了安全帶的卡扣。
咔噠。
孟北堯為梁施爾繫上安全帶,梁施爾身體緊緊貼在座椅上,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幸好孟北堯為她繫上安全帶後,就退了出去,將車門關上,繞車坐上了駕駛座。
梁施爾將目光瞥向窗外,可餘光掃到了孟北堯投映在車窗上的影子。
稜角分明的臉龐,直挺的鼻樑,目光總是清冷寡淡……
“爾爾。”
“你其實可以光明正大地看我,我喜歡你注視我的樣子。”
孟北堯的車開出了停車場,突然開口說道。
梁施爾慌亂無措地將視線從車窗上移開。
耳朵也染上了紅,頭恨不得埋進衣服裡。
-
梁施爾到了醫院後,給江蜜打了電話。
十分鐘後,梁施爾與孟北堯在醫院樓下的花廊裡看見了朝著他們並肩走來的江蜜與何慎。
江蜜的眼下有一圈烏黑,顯然是熬了幾個大夜沒有好好休息,精神狀況比起何慎,也沒好到哪裡去。
“爾爾,專家怎麼說的?”
江蜜上來就拉住梁施爾問道。
梁施爾看了看孟北堯,一路上過來的時候,腹稿早就打了好幾遍,可是臨到嘴邊,她突然沒有勇氣說出來。
梁施爾的欲言又止,令江蜜的心吊到了嗓子眼。
“沒……沒有聯絡到專家嗎?”
“聯絡到了。”
梁施爾捏了捏江蜜的手:“有藥能控制癌細胞擴散,但是——”
“但是?”
江蜜的眉頭緊鎖,緊緊盯著梁施爾。
“藥物雖然能夠延緩癌細胞擴散,但是何思會非常痛苦,而且這個藥,最多也只能讓何思多活五年。”
梁施爾狠了狠心,將諮詢結果說了出來。
站在一旁的何慎雖然心裡有了最壞的打算,但是親耳聽到的時候,臉色還是變得煞白。
身形晃了晃,幸好孟北堯伸手將他扶住。
“我沒事,謝謝你們。”
何慎輕輕推開孟北堯的手,道了聲謝。
相比何慎,江蜜的情緒更為激動:“五年?只能活五年?”
孟北堯看了梁施爾一眼,補充她的話繼續說道:“其實還有另外一種辦法,但是目前還在臨床試驗階段,沒有足夠的資料做支撐。他們目前也正在全球尋找能夠接受臨床治療的患者,但誰也沒有辦法百分百保證能夠治好。”
說白了,就是有技術,但沒在人體上用過。
成為小白鼠,運氣好治好了,運氣不好就死了。
“會疼嗎?”
沉默許久後,何慎突然問道。
孟北堯點了點頭:“會。”
“有多少治癒機率?”
孟北堯搖了搖頭。
“誰都無法給出準確答案,臨床治療結果目前還是未知的。”
“我們不治了。”
何慎痛苦地說。
江蜜不可置信地看向何慎:“為什麼不治,五年也好,讓思思多活五年,說不定五年後醫療技術進步了,有新的藥出來能夠治癒呢!”
“思思她很痛,生不如死!”
癌細胞擴散,每天發病的次數變得越來越頻繁。
八歲的何思,頭髮因為化療全部掉光了,全身上下都是打藥的針孔,因為嘔吐吃不進去所有東西全靠營養針維持著。
全身上下瘦得皮包骨還沒四五歲的孩子分量重,何慎將她抱在懷裡的時候,輕飄飄地沒有一點分量。
他怎麼就把他的女兒,給照顧成了這副模樣。
發病的時候,何思撕心裂肺地喊著疼,因為太疼而好幾次把自己的舌頭咬傷,渾身上下顫抖地厲害,實在受不了的時候,用頭重重地撞著醫院的牆壁,說:“爸爸,我太疼了,我疼得要死了,讓我死吧,我太疼了。”
何思疼得痛不欲生,何慎不知道自己這樣強行將何思留在身邊,眼睜睜看著她疼成這樣不肯放她走,是對還是不對。
這是一場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折磨。
江蜜無法接受:“何慎,思思才八歲,她才八歲,她的人生還沒開始,我們不能放棄她,我不同意放棄!”
“就算藥物讓她多活五年,可這五年思思不能上學不能交朋友,每天承受病發的痛,吃不進東西骨瘦如柴,她感受不到一點活著的快樂,這不是活著!”
何慎痛苦地抱著頭。
兩年前妻子於恬敏車禍去世,何慎趕到的時候,人已經被白布蓋著,最後一面也沒見到。
這兩年,何慎活得猶如行屍走肉,妻子的離世將他的精神也一起帶走了。
何思是何慎能夠繼續生活下去的所有精神支柱。
才兩年的時間,何思卻被病痛折磨,命運逼著他選擇要不要救何思。
救,是一場沒有結果的豪賭,人財兩空,何思憑白多受幾年折磨。
不救,讓何思早點結束痛苦。
“孟先生,梁小姐,謝謝你們特意跑一趟。”
何慎說:“我看不得思思疼成那樣,她在我懷裡哭著求我讓她去死吧,思思難受成那樣我沒有任何辦法,我對不起思思也對不起敏敏,我不能再這樣自私地留著思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