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施爾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
摸找了半天，卻沒找到自己手機。
迷迷瞪瞪睜開眼睛，入目房間的模樣，卻不是自己熟悉的。
這是哪兒？
梁施爾擁被坐起，頭痛欲裂。
灰色的室內裝飾，身上的被子飄出淡淡的洗滌劑味道，半開的衣櫃裡，掛著熨燙整齊的男士西裝，隱約聽見房間外有腳步聲，還有男人的聲音……
“喂？”
梁施爾一下子清醒了！
這不是她租的那套一居室房子！
外面打電話的男人聲音，是孟北堯！
該死的，她為什麼會在孟北堯家裡！
昨天晚上，江蜜給她打電話，讓她出來吃飯。
“親愛的，你今天真是該死地美麗。”
桌上擺了三四瓶喝空的啤酒罐，聽見開門的聲音，江蜜抬起頭眯著眼，注視著推門而入的梁施爾。
梁施爾剛剛下班，身上穿的是方便上下班通勤的運動套裝和球鞋。
哪裡來的美麗？
嘆了口氣，梁施爾在江蜜身邊坐下：“不應該啊，才喝了三罐啤酒就上頭了？你的實力我可清楚，別在我面前裝。”
江蜜低頭笑了笑，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腳底下。
梁施爾探過頭一看，好傢伙，七八……九十……，紅酒白酒啤酒……這貨是喝了多少！
“不多不多……一丟丟而已啦！”
梁施爾這下確定江蜜是醉了。
“怎麼了？”
江蜜酒量不錯，閒來無事也喜歡小酌一杯，但是並不嗜酒，像今天這樣喝到失態，梁施爾也只是見過兩次。
一次是大一那一年，江蜜知道何慎有女朋友。
還有一次是兩年前，研究生畢業入職，江蜜再次遇見何慎。
每一次，都與何慎有關罷了。
“他不愛我……”
江蜜喃喃自語。
梁施爾皺了皺眉：“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他寧願找任何其他的人，也不願意接受我。”
梁施爾看著江蜜微紅的眼眶，心下微微不忍，伸出手摸了摸江蜜的腦袋：“江蜜，為什麼非他不可？”
梁施爾和江蜜兩人是大學舍友，兩人同年級不同專業。
大一的時候，學校社團組織校外活動，江蜜掉水裡，是何慎救了她。
很老套的英雄救美的相遇，只是那個時候何慎已經有了女朋友，並且兩人很相愛。
兩年前，江蜜研究生畢業，成了一名體育老師，再次遇見何慎。
何慎是江蜜入職學校的數學老師，不幸的是，他之前的女朋友、後來的妻子，在那一年發生車禍去世了。
江蜜陪著何慎走過失去妻子後的那一段失意，照顧何慎的女兒何思，誰都看得明白江蜜的心思。
在這場只有江蜜一個人孤軍奮戰的行程中，梁施爾一直是抱著不看好的態度。
不只是梁施爾，誰都不看好。
何慎並不喜歡江蜜。
如果何慎自私一點，抱著多個人照顧何思的想法，接受江蜜，也算是江蜜得償所願。
可何慎不是。
他不止一次拒絕江蜜，讓江蜜不要在他身上浪費時間精力。
他很感謝江蜜，但是他不給江蜜一點餘地。
“他去相親了。”
“是一個離婚帶男孩的公務員。”
“他好像挺滿意的，他還給人家買玫瑰花，紅色的玫瑰花。”
江蜜抱住梁施爾的腰，將頭埋入梁施爾的懷裡，眼淚蹭上衣服柔軟的面料，落下片片水漬。
喜歡一個永遠不會給你回應的人，有多辛苦呢？
梁施爾太清楚了。
她也有喜歡的人，從十三歲開始，所有的初心懵動和酸澀，都只能藏起來，不敢輕易讓別人知道。不能說，無法說。
起碼，江蜜還能向她傾訴。
梁施爾拿起桌上的紅酒開啟，紅色的液體倒入杯子裡：“今天我捨命陪君子，桌上這兩瓶紅酒，你一瓶，我一瓶，喝下後，把該放下的都放下，男人而已，就這麼回事，天涯何處無芳草。”
江蜜淚眼婆娑抬起頭。
砰！
玻璃杯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天涯何處無芳草，也沒見你摘下來哪一朵呀。”
梁施爾瞪了一眼江蜜：“我可是來安慰你的。”
“好好好，與君共勉。”
江蜜一口悶下。
兩人喝了酒，梁施爾酒勁慢慢也上來，聽著江蜜絮絮叨叨說著何慎這裡好，那裡好，哪哪都好，她坐著心悶，起身去上了個廁所。
然後她不小心走錯門，碰上了孟北堯。
再然後……她記得她道歉出來了呀，怎麼一覺睡醒會在孟北堯的床上？
梁施爾苦悶地捶著腦袋，她斷片了，啥也想不起來。
會不會失言？會不會失態？為什麼偏偏在孟北堯面前——
“好的，我知道，你把行程發我手機上。”
孟北堯結束通話電話，腳步聲朝著房間過來。
梁施爾嚇得鑽入被窩，不敢面對。
“爾爾。”
孟北堯敲了敲門。
“你醒了嗎？”
孟北堯又敲了一下門：“爾爾？”
梁施爾只覺得渾身的氣血直衝腦門，她不敢說話，不知道怎麼面對孟北堯。
太尷尬了，太社死了。
她從來沒有喝醉過，不知道自己喝醉以後會是什麼樣子，如果像江蜜那樣，抱著孟北堯又哭又跳，啥真心話都一籮筐抖落出來，孟北堯會怎麼看她？
他堂弟同母異父的姐姐，一個二婚女人帶過來的拖油瓶，喜歡他？
竟然喜歡他！
梁施爾恨不得立刻馬上能夠從這個世上消失。
怎麼會這樣呢，她早就已經決定放棄喜歡孟北堯了。
這麼多年，她也清楚明白，喜歡孟北堯這件事，就是痴心妄想。
這麼久，她一直將對孟北堯的喜歡藏得很好。
就算沒辦法和這個人在一起，但是沾親帶故的，逢年過節吃飯時候碰上幾次，梁施爾覺得就很可以了。
可是，如果孟北堯知道了——
如果孟北堯知道這個沾親帶故的“堂妹”暗中覬覦喜歡他很多年，大概也會很尷尬吧。
出於風度，孟北堯可能不會說什麼。但是心裡會怎麼想她呢？
真噁心？
真不自量力？
梁施爾恨不得回到前一天，捶死那個不自量力喝下一瓶紅酒的自己。
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