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簾掀起,又有一人走了進來,這是個滿面扎髯的彪形大漢,腰間掛著把鬼頭大刀,一身黑衣上繡著捲雲金絲,在他身後,是一個身穿紅衣的美麗婦人,她的嘴角似乎永遠都含著攝人心魄的媚笑,一雙丹鳳眼有意無意的往人身上一瞟,彷彿就可以勾去人的心魂。
那扎髯大漢一走進來,就徑直往秦少游所坐的位置大步走了過去,雖聽不到他的腳步聲,可整個大廳的地面都在他的腳步下有節奏的顫動著,彷彿就要敲碎人們的靈魂,這是個修為很高的修真者。
趙宣和墨琳都不禁為那錦衣少年擔憂起來,瞧這扎髯大漢一臉兇相的樣子,看來並不是個善碴子。
他來到錦衣少年的桌旁,嘶啞著嗓音說道:“起開!”
錦衣少年的手指稍微頓了一頓,很細微,沒有任何人看見,接著就又有節奏的敲擊起桌面來,他仍是沒有睜開眼,好似對扎髯大漢的說話根本就沒有聽見。
金不換卻已起了身,說道:“這位大爺,那邊還有桌子,要不你們將就著用?”
扎髯大漢道:“我家夫人從來都不是肯將就的人。”
金不換道:“那怎麼辦呢?我們少宗主也是從來不肯屈就的人。”
扎髯大漢手握住刀柄,冷笑道:“但人這一生,總會有第一次屈就的,是不是!”
金不換道:“不錯,人這一生,也總有第一次將就的。”
他的目光迎著扎髯大漢兇狠的目光,像刀,也像水。
空氣中的氣氛瞬間就緊張了起來,連趙宣和墨琳都屏住了呼吸,扎髯大漢和金不換也不再說話,他們都彼此的盯著對方,身體已完全靜止。
突然,那紅衣婦人嬌笑著走了過來,她手裡的粉色絲巾輕輕揮動著,一隻手已搭在了金不換的肩上。
她扭動著纖細的腰肢,從金不換身上滾了過去,柔暖的身體,滾燙的溫度,足以融化這世上任何一個男人的鐵石心腸。
她嬌笑著道:“幹什麼動這麼大的火氣?不就是一個座位而已嗎!犯得著要動刀動槍的嗎?”
她動作輕柔,語聲滑膩,一雙眼睛瞬也不瞬的盯著金不換,她自信金不換隻要看了她一眼,就會落入她的掌中。
可是金不換根本就不看她一眼,畢竟“噬心紅娘”麗姬的眼睛不是人人都可以隨便看的。
金不換作為落月宗的四大護法之一,自然清楚那雙眼睛的厲害。
可是就在這時,秦少游竟突然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睛直直凝視著麗姬的一雙媚眼,不帶任何一絲感情。
麗姬還在嬌笑著,可是臉上的皮肉卻已沉了下來,她突然發現這少年的眼睛簡直深邃得令人害怕,那如寒星般深邃的眸子裡,閃動著一縷縷的金色光芒,就像是佛光。
麗姬的身體扭動著,從金不換的身體上又滾了回去,她一笑說道:“不就是個座位嗎?就讓給你們好了,我本來也沒有瞧上。”
還不到午時,大廳裡已聚滿了各式各樣的人,他們的人雖多,可全都是安安靜靜的坐著,就算是有人偶爾說一兩句話,也都是放低了聲音,壓低了嗓子,沒有人肯讓別人聽到自已說了什麼。
但他們都有一個相同的特點,看起來都很有身份,很有錢,這就讓坐在角落裡的墨琳和趙宣看起來格外的扎眼。
他們處在人群中,就好像是兩隻醜小鴨掉進了一群灰天鵝裡,可他們還是言笑自若的聊著,一點也不為自已的寒酸感到有什麼不好意思。
終於,那佝僂著身子、顫抖著雙腿的白髮老人又從那壁間的隱門裡走了出來,他看來身形也不甚高,但每個人都注意到了他,當每個人都看到他時,所有的人都一齊的閉上了嘴。
大廳裡安靜得就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只聽白髮老人一字字道:“歡迎各位光臨通天客棧,招待不周,還請海涵,請各位先隨便用些酒飯。”
他的手一揮,牆的四壁就突然開啟了四道石門,四排青衣少女端著紅色木盤款款走了出來。
一排青衣少女二十人,四排青衣少女八十人,她們南北相向,東西相向的相互間交叉走過,當她們走到每桌客人的桌前時,盤裡的酒飯食物就好像長了翅膀一樣,竟都紛紛飄到了眾人的桌上,又準又穩。
等她們從石門進去,又有四排青衣少女端著紅色木盤走了出來,她們也都和前面的四排青衣少女一樣,交叉著走過,然後進入石門,如此重複了七次,方才將大廳裡眾人的酒飯吃食送完。
趙宣的兩眼已經發直,桌上的飯菜他可說這輩子還都沒有吃到過,只見一盤盤的食物紅綠相間,光色誘人,輕煙繚繞,香氣撲鼻。
他的喉結上下滑動,不住的嚥著口水,墨琳撕下一隻鳳腿,嬌笑著送了過去。
趙宣只看了墨琳一眼,眼裡滿是欣喜和感激,然後他就一把搶過了鳳腿,只兩口就已吃得只剩下了根骨頭。
他嘴裡吸吮著鳳骨,一隻手又已經撕下了只雞翅,等他把一整隻雞都全部吃完,他才端起了那壺足有一斤的女兒紅,“砰”的一聲拍開壺蓋,他仰起頭,咕嚕咕嚕的直往嘴裡灌,他不用壺嘴,所以喝得很快,等一整壺酒都已下肚,他才把酒壺往桌上重重一砸,打了個嗝。
墨琳雙手支頤,兩眼閃動,痴痴的看著趙宣,彷彿這就是人世間最美麗的風景。
趙宣吃驚道:“你怎麼不吃,難道不餓嗎?”
墨琳淡淡一笑,才伸出筷子夾了一塊糖蘸白藕,放在嘴裡慢慢咀嚼。
趙宣臉上一陣紅暈,嘎聲道:“我是不是太粗魯了?對不起。”
墨琳搖了搖頭,嫣然笑道:“我從沒有想過,原來吃飯還可以這麼好看,像打仗一樣。”
趙宣沉默著,似在細細咀嚼這句話中的滋味。
突然,厚重的門簾被掀起,又有一人走了進來。
這遲遲而來的山中客人又會是誰呢?他到這裡來的目的是不是也和其他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