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起彼伏的歡呼聲逐漸淡去,柔雲教主微一襝衽,說道:“諸侯之禮,吃飯時必有音樂,此通天盛會雖不是諸侯之會,但天下俠義修士在此齊聚一堂,為天下蒼生,捐軀赴難,這份為國為民的大俠情懷,雖天下諸侯,亦覺羞愧,享諸侯之禮,又有何不可!”
她雙手一拍,大廳四壁的板壁上,無數暗門一溜煙開啟,“嗒…嗒…嗒…嗒…”的聲音響個不停,墨琳抬頭一看,不禁歡撥出聲:“哇……你們看,上面都是仙女唉!”
只見大廳的四壁上,綵帶飄飄,皆是仙女裙角,霞光四溢,化出朵朵金蓮,人們只聽得笛聲悠揚、琴聲婉轉,彷彿置身於一個光影迷幻的夢中世界。
這哪裡還是什麼通天諸侯之會,簡直就是九霄金殿上的各路神仙聚會了。
楚雨塵眉頭微蹙,緩步走了出去,一門之隔,恍若兩個世界。
夜色已經悄然降臨,晚風中夾帶著從遠山送來的青草花樹間的清新氣息,山頂上的繁星格外明亮,四野一片夏蟲的鳴叫。
楚雨塵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緩緩吐出,胸中頓時感覺無比的清爽舒服。
突然,只聽“颼”的一聲破空聲響,黑暗中一件物事朝著楚雨塵飛來,楚雨塵剛要伸手去接,誰知這件物事突然在楚雨塵身前停了下來,“啵”的一聲開啟,竟是朵紅色的小花。
這朵小花開啟之後居然還在空中幾個旋轉,才緩緩的落在了地上。
這時,只見樹後幽幽轉出一條人影來,一襲青衣,摺扇輕搖,竟是伏波城青衣王座段英傑。
段英傑面含微笑,一步步向楚雨塵走來,然後在七尺外停下,說道:“月白風清,良辰美景,能在這遠離城市喧譁的寂靜荒野和楚姑娘相遇,實在三生有幸。”
楚雨塵臉色一沉,怫然不悅,說道:“你不該在我面前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請你離開。”
段英傑怔了怔,然後笑道:“唐突了佳人,實在不該,英傑在這裡先行賠罪!”
說著彎下腰去,向楚雨塵深深一躬,可是他的一雙眼睛,卻始終盯在楚雨塵身上。
楚雨塵側過身去,不受他的這一禮。
段英傑笑道:“蓮花山一見,英傑晝思夜想,每日都只盼望著能再見楚姑娘一面,幸而皇天不負苦心人,今日能再遇楚姑娘,足見英傑感念之深,期盼之切。”
楚雨塵目不斜視,冷冷的道:“請你以後都不要再說這樣的話,我也不希望再見到你。”
說著身形微動,便欲離開。
段英傑身形一晃,已攔在了楚雨塵面前,他一臉懇切的說道:“英傑一日不思念楚姑娘,就會死的,希望楚姑娘能給英傑一個機會,也給楚姑娘一個機會。”
楚雨塵再不理他,手指微動,月光下只見寒光一閃,段英傑猛的側過臉去,再回過頭時,臉頰上一道血線已在慢慢滲出。
段英傑目中滿是驚懼,他低聲道:“英傑的一片痴心,難道楚姑娘一點也感覺不到嗎?楚姑娘就忍心對英傑如此絕情?”
楚雨塵遙望著月色下的遠山輪廓,眼中似有一片白光閃過,她一字字道:“你不要逼我殺你。”
段英傑的目光逐漸變得堅毅,低聲道:“你不會殺我的。”
“她殺不殺你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你還不走的話,我就得殺你了!”
聽見這聲音,楚雨塵一直緊繃著的的眉間終於舒展開來,她的眼睛也瞬間變得清晰明亮。
只見黑暗中一條人影緩緩走了過來,當月光照在他冷峻堅毅的臉上時,段英傑才真的嚇了一跳。
他低埋著頭,目光斜向上瞟著段英傑,手裡的一團水花若沉若浮。
段英傑失聲道:“是你?”
李慕雲沉聲道:“是我。”
段英傑偷眼向楚雨塵一看,只見楚雨塵在月光下垂手靜立,柔和的月光照在她的半邊臉頰上,說不出的遙遠朦朧,此刻的她就像一朵睡蓮,純潔而柔美。
段英傑沉默良久,突然道:“這件事和你又有什麼關係,這是我和楚姑娘之間的事,她就算是要打我殺我,我都心甘情願,但還輪不到你來出頭。”
李慕雲冷笑道:“你還不配讓老師打你殺你。”
段英傑怒道:“李慕雲!你別欺人太甚,看在你是楚姑娘的學生的份上,我本不想和你計較,但你別以為是我怕了你。”
李慕雲沉聲道:“你認得我,但我卻不認得你,所以你用不著給我面子。”
段英傑咬牙道:“好……好……好!”
他一連說了三個好字,突然雙手朝天,做了個託天的奇怪姿勢。
一點暗流破空去,莫道弱水不傷人。
“啊……!”
突然間,段英傑一聲慘呼,人已向後倒飛了出去,這時他才聽見了“咻”的一聲輕響。
他倒在地上後就勢一滾,幾個起落就已躍入了林中,月光下只見青灰色的身形一閃,便已徹底的消失在了黑暗的樹林裡。
草地上有一條血跡,在月光下散發著黯淡的金屬光澤。
李慕雲的眼中閃過一抹悲傷,他黯然道:“你之所以還沒死,是因為你心中還有愛,但你莫要忘了,愛,有時也是一種傷害。”
他一回頭,就看見了楚雨塵那雙閃動著無限溫暖的眼睛。
楚雨塵靜靜的看著李慕雲,然後說道:“你沒有殺他。”
李慕雲摸著腦袋,憨笑道:“我知道老師也不想殺他的,否則他又怎麼會活到現在。”
楚雨塵淡淡一笑,說道:“晚宴還沒有結束,你陪我四下走走。”
李慕雲愣了愣,低聲說道:“是啊,晚宴還沒有結束,通天盛會還沒有開始,月色溶溶,其質如水。”
李慕雲和楚雨塵並肩在林間小路上走著,小路彎曲而狹窄,李慕雲好幾次就要撞到楚雨塵的肩上。月光透過頭頂上稀疏的枝葉灑下,在草地上拉成兩條長長的人影,李慕雲和楚雨塵慢步走著,他們身後的兩條人影已緊緊的連在了一起。
李慕雲問道:“老師,進入落日森林前,我還需要做些什麼準備嗎?”
楚雨塵沉思著,然後說道:“希望你能在待會的通天盛會中得到一兩件好的靈品法器,這就能在關鍵的時候助你脫離險境,還有就是,在這三天之內,你必須要突破到瑤光境。”
李慕雲道:“從王座到瑤光,我們學院最快的人需要多少時間?”
楚雨塵道:“整個唐國,最快的人用了三年。”
李慕雲身形突然頓住,驚道:“三年,整個唐國最快的人用了三年,而你要讓我用三天的時間就突破到瑤光境,老師,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晚風輕輕的吹,不斷的拂動著楚雨塵紮在頭上如雪般的白色飄帶,她就那樣靜靜的站著,靜靜的看著李慕雲,沒有說話,她的眼睛清澈而明亮,如天上的寒星。
李慕雲一看到這雙眼睛,立刻就掉轉過頭,大聲道:“好!瑤光,我李慕雲來了!”
楚雨塵靜立風中,嘴角微微含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