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涅帶著月珠直跑入密林之中才放緩了腳步,突然,他快步走向道旁一棵大樹,手撐在樹幹上,“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黑血。
月珠跑過去扶住了羽涅,顫聲道:“你受了傷?”
這句話問得簡直愚笨而且多餘,因為這時她已看見深深插在羽涅背上的三支骨劍。
羽涅伸衣袖擦了擦嘴角血跡,低聲說道:“想不到段英傑看來一介文質彬彬的書生模樣,確是個極厲害的使毒名家,我恐怕已走不遠了,月珠,你自已走吧!去找師傅他老人家,別忘了讓他老人家為我報仇!”
月珠一雙眼睛紅紅的,已經泫然欲泣,她拉住羽涅的手說道:“師哥,我不走,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塊兒!
她的語音雖輕,卻帶著令人不可動搖的堅決。
羽涅閉上眼嘆息道:“你這又是何必呢?”
他的手順著樹幹慢慢劃了下去,他的人也已支撐不住,慢慢的坐在了地下。
月珠啜泣著道:“師哥,你堅持住,我這就揹你出去,我們一起出去,誰也不能分開我們的!我們要永永遠遠的在一起,你說過要陪我去看大海里的孤帆,你說過的。”
她一邊拉過羽涅的雙手放在自已肩上,一邊低聲說道。
可是羽涅已不能回答她的說話,他已太累,月珠只能聽見羽涅呼在她耳邊的熱氣和沉重的呼吸聲。
墨琳在前面不緊不慢的走著,趙宣低著頭在後面不緊不慢的跟著,兩人似乎都心事重重,誰也不願開口說話。
墨琳的手指不斷的在衣帶上打著結,又不斷的拆開,一陣風吹來,刮落了一樹的落葉,墨琳仰起了頭,眼中略帶著一絲悲傷,說道:“人的這一生,豈不就和這滿天的樹葉一樣,雖然也有春夏的繁榮,卻終究還是逃不過秋冬的悽零凋落,所以我們活著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趙宣眼望著滿頭落葉飄零,默然良久,然後低聲說道:“或許只是為了那一夏的盛開吧!只要生命也曾盛開過,那就有了回憶,也就足夠了。”
墨琳獨立風中,良久良久,才點頭說道:“嗯!”
樹林掩映著一條蜿蜒的小路,在小路的盡頭,一面青色的三角酒旗在樹林掩映中伸出了一角。
墨琳道:“我肚子餓了,你要不要也去吃點東西?”
趙宣躊躇著,囁嚅著道:“我…我沒有錢。”
墨琳吃吃笑道:“今天我請你,等你有錢了再請我好不好?”
趙宣猶豫著,突然說道:“好!”
就算對未來的一切都無法肯定,也不知道自已能不能活到等有錢了的那一天,但只要是把握住了今天,無愧於當下,又有什麼好猶豫的呢!
小店靠山而建,從外面看起來既小又普通,但它卻懸掛著一面非常不普通的匾額,只見鑲金的邊框上,黑底金字提著“通天客棧”四個大字。
墨琳與趙宣相視一笑,就像是突然發現了件特別有趣的事,這家小店也實在是有趣得很,墨琳與趙宣都已忍不住想要進入到店裡去看一看。
門被推開,門的背後還懸掛著一張棉布門簾,這張門簾又厚又重,上面繪製著各種長相奇怪的飛禽走獸。
趙宣和墨琳一走進來,立刻就發覺得這家小店不可笑了,它非但不可笑,而且簡直可以令初次走進來的人都驚掉下巴,這裡看來根本就不像一個小店,而是一個金碧輝煌的大廳。
只見九盞巨型紫紅水晶燈從屋頂垂吊而下,五光十色的絢麗燈光晃得趙宣和墨琳好一段時間都睜不開眼,直過了很長時間眼睛才逐漸適應了過來。
四面金黃色的牆壁上都各繪著一幅遠古戰爭圖畫,大廳的四角都雕塑著一個高達三丈的黃金巨人,黃金巨人的手裡都執有武器,或刀或劍,或槍或戟,每一個黃金巨人都面露猙獰,看來就像是佛殿裡的護法金剛。
奇怪的是,大廳裡竟一個人都沒有,突然置身於這樣的一個巨大空間裡,就算是趙宣和墨琳已可算是見多識廣,也不免心裡開始忐忑起來,人心裡的最大恐懼,是對未知的恐懼,他們已不敢確定,如果繼續留在在這奇怪的大廳裡,將會發生什麼奇怪的事,
趙宣看了墨琳一眼,發現墨琳也正看著他,他們彼此略顯慌亂的眼神都無異於在告訴對方,要趕快走出這奇怪的“小店”。
突聽一陣輕微而緩慢的腳步聲傳來,趙宣和墨琳同時回頭,就發現大廳裡已不知何時多了個步履蹣跚,佝僂著身子的白髮老人。
瞧這老人滿臉的皺紋,他的一雙眼睛也被那深深的皺紋所覆蓋,小得已幾乎不可見。可就是這小得幾乎不可見的一雙眼睛,卻是如寒星一般閃著精光,令人一下子就對這佝僂著身子,顫抖著雙腿的老人憑空少了幾分憐憫。
趙宣和墨琳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此刻到底是該走還是該留,可是他們眼裡的驚慌已經淡去,畢竟這大廳裡已多了個人,雖然是個佝僂著身子、顫抖著雙腿的白髮老人,但這也足以打破那令人窒息的緊張氣氛。
白髮老人顫抖著雙腿,慢慢走到趙宣和墨琳的身前,他也不抬頭,一字一字說道:“兩位可是第一次光顧小店?小老兒是本店管事,兩位若有什麼需求儘可提出,小老兒一定盡心盡力替兩位去辦。”
他的嗓音也和他的人一般,彷彿剛從棺材裡爬出來的一樣。
墨琳嚥了咽口水,說道:“我們倆個現在餓了,勞煩老爺爺給隨便弄點吃的?”
白髮老人臉皮抽動了一下,似乎就代表著笑了一笑,然後說道:“這個太容易了,凡是光臨本店的客人,酒飯一律是免費供應的,兩位先請坐下,小老兒這就去準備。”
說著佝僂著身子,一步步朝著那西面的牆壁走了過去,這時趙宣和墨琳才發現,原來那牆壁間暗藏著一扇巨大的石門。
白髮老人的手只輕輕一推,那巨大的石門就往裡開了,而且絕不發出一絲響聲,可見這石門既厚且重,也不知這白髮老人是從哪裡來的這麼大力氣,竟可輕輕一推,石門就應手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