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慕雲的手順著石碑上堅深的刻痕劃至右下方,與李慕雲的胸口齊高的地方時,那原本應該如飛瀑直下的最後一筆卻突然中斷了,李幕雲的手久久的停留在石碑上。
“怎麼會這樣,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這條鐵鏈之下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秘密,為什麼這最重要的一筆突然中斷了?”
李慕雲手撐著石碑,他的腦海中不斷湧現出一個白衣飄飄的絕代劍仙在奮力迎戰十大巔峰天人聯手向他進攻的灰暗畫面。就連夢瑤和他說話,推他搖他,李慕雲就好似入定了一般,半點也沒感覺到。
突然,一個聲音彷彿來自天上:“吾乃劍神古月天,嗯……現在你也可以叫我古月天尊!入吾神識者,為吾傳人,你所看到的,並非虛像,蒼天冥冥,有靈有識,握吾神器,滌盪乾坤。李慕雲,你能來到這裡,就證明了我的選擇並沒有錯,你之所以至今還未掌握靈魂真力,乃是因為在你體內有我留下的一縷神識的壓制,成非常事者,當受非常苦,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心意。”
渾厚古樸的聲音漸漸遠去,李慕雲如墜雲霧般突然從神識世界中醒來,就像是做了一個夢,他看著身邊尚自手足無措的夢瑤,問道:“你看到什麼了嗎?或者,聽到了什麼?”
夢瑤眨了眨無辜的眼神,失聲到:“我看到了什麼?我還以為你中邪了呢!怎麼喊都不應,都快嚇死我了。”
李慕雲撓了撓腦袋,憨笑到:“一個不小心就睡過去了,做了個夢,嘿嘿!真困!”
突然,石碑上的符在黑夜之中驟然亮了起來,一道道縱橫交錯的劍痕散發著淡藍色的光,緊接著,碗口粗的鐵鏈也發出了淡藍色的光。
李幕雲和夢瑤於驚駭中抬眼望去,就看見蓮花山的剩餘四座山頭都一齊散發出了淡藍色的光,五根散發著同樣光芒的鐵鏈在蓮心位置匯聚,往下,便是一座通體散發著淡藍色光芒的高塔。
這裡恍如地獄。
夢瑤雙手抓著李幕雲的手臂,她的臉頰緊貼著李幕雲的肩膀低聲問道:“怎麼會這樣?這是什麼地方?好可怕!”
李慕雲的雙眼對映著幽幽藍光,他望著眼前如地獄般的五瓣蓮花山,興奮著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這應該就是鎖妖塔了。傳說萬古以前,混沌初開,天地間充盈著清、濁兩種靈氣,這些靈氣相互糾纏凝聚,後來逐漸有了意識,幻化成神、獸兩種形態,萬古以來,上古神和上古神獸相互攻伐,天地間處處流血,原野上遍地殘骸。”
說道這裡,李慕雲眼中不禁流露出一抹哀傷之意,他頓了頓,接著說道:“直到五千年前,北冥青帝橫空出世,他一手創立了世間法則。並將嗜血殘暴,不死不滅的上古兇獸一一擊敗,消滅軀體,它們的元神卻都被封禁在了五瓣蓮花山下,這座鎖妖塔裡。”
夢瑤早已聽得目瞪口呆,就在她還未回過神來時,李慕雲已縱身一跳,站在了那碗口粗的巨大鐵鏈之上。
“你先在這裡等著我,我很快就回來!”李慕雲高聲叫道。
然後他就順著鐵鏈快速滑下,留下一臉驚愕的夢瑤呆立在原地,這時他才發現,原來這散發著藍色光芒的鐵鏈,周身也都刻滿了密密麻麻的鎮妖符文。
越是接近蓮心位置,李慕雲越是緊張激動,他不自覺的回頭看向夢瑤,卻發現夢瑤的身體已小得如墨色一點,這座蓮花山,大得令人心顫。
終於,在李慕雲的雙腳還沒有完全麻痺之前,他總算到達了五條鐵鏈相連線的中點,鎖妖塔的塔頂正上方。
李慕雲俯身往下一看,只見塔頂是一塊巨大的平臺,距離李慕雲所站之處約三丈來高。
李慕雲咧嘴笑道:“這可難不倒我。”
說著縱身一跳,輕巧的落在了平臺之上,李慕雲起身看時,這才吃了一驚,方才從上往下看時,還不覺得這塊平臺有多麼廣大,此時身在其中,頓時感覺自已彷彿置身於一塊巨大的廣場上。
李慕雲驚歎道:“比我們學院的廣場還大!”
突然,一陣輕微的哭泣聲從鎖妖塔的內部傳來,哭聲低沉哀婉、斷斷續續,聽來卻令人為之斷腸,這是女子的哭泣聲。
李慕雲一皺眉頭,心道:“鎖妖塔裡囚禁著的,都是些無惡不作的上古兇獸,怎麼會有女孩子的哭泣聲,難不成這世上真的有鬼?”
想到這裡,李慕雲渾身一顫,咕嚕嚕打了個哆嗦,他迅速的轉頭回身,就像是他的身後,正有隻長髮披肩的女鬼在向他伸手一樣。
只聽這哭聲漸漸轉弱,到後來已變成一聲聲的啜泣,李慕雲眼盯著自已的腳下,大聲道:“就算你是隻千年女鬼,今天我李慕雲也要把你揪……出來。”
說到揪字時,李慕雲的舌頭就像是突然打了個結,連帶著最後的兩個字都說不清楚了。
不過他還是立刻著手尋找通入塔內的入口,因為他早已明白一個道理,驅除恐懼的最好辦法,就是直面恐懼。
若一個人在面臨恐懼的一瞬間就選擇了繳械投降,那麼最後擊敗他的一定不是恐懼本身,而是他自已。
在塔頂上轉了一圈之後,李慕雲發現這整個碧綠如玉石的塔頂就好似一塊整體一般,除了一道道深逾尺餘的巨大劍痕外,連一條縫隙都找不到。
“難道入口處在塔的側身?”李慕雲思索著,人已沿著塔的六個側面仔仔細細檢視了一遍,與塔頂的情況相同,六個側面都由整塊的碧綠石塊構成,同樣連一條縫隙都找不到。
此時李慕雲已感覺有些疲憊,他一屁股委坐在地下,喃喃說道:“女鬼啊女鬼,不是我李慕雲怕你,實在是我找不到這破塔的入口,否則的話,我倒真想看看你是美是醜,有多大年紀。”
突然,有什麼東西搭在了李慕雲的肩上,李慕雲心裡一震,伸手緩緩往肩上摸去,只覺觸手滑膩,柔若無骨,這是一隻女人是手。
李慕雲的心幾乎要跳出口腔。
只聽身後一個聲音咯咯笑道:“你看我這隻女鬼是美是醜,有多大年紀?”
李慕雲一聽見這個聲音,原本僵硬的身體一下就往後倒了下去,他長長吐出了口氣,嘆息著道:“夢瑤,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死了,那一定是被你嚇死的!”
夢瑤嬌笑著道:“那哪能!我一定在你之前先死,好讓你傷心。”
她眼波流轉,笑靨如花,讓人一見之下心情頓時為之一爽,哪還記得人世間的困苦哀愁。
李慕雲心裡雖然高興,卻還是冷下臉來說道:“胡說!我不讓你死,我們都不會死的,我們要永永遠遠的活下去。”
夢瑤嘆息著道:“一直活下去很好嗎?我倒不這麼覺得,要是讓我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活著,那還不如死了的好。”
李慕雲氣道:“又說胡話了不是,誰說你一個人,不還有我陪著你嗎?”
夢瑤仰頭望著一片漆黑的夜空,說道:“你現在是陪著我,可是你能陪我多久呢?沒有誰能永遠陪著誰的!”
李慕雲凝望著夢瑤,神色也變得沉重起來,他很想說些什麼,可每次話到了嘴邊,都給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忽聽夢瑤輕輕的哼起了歌來:“世間有蜉蝣,朝生暮死盼情濃…….”
李慕雲也在心裡嘆息著道:“永遠有多遠?到我死的時候……”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李慕雲緩緩起身,在塔頂上漫無目的的一步步走著,此時那“女鬼”的哭聲已微不可聞,李慕雲絞盡了腦汁,也想不出進入塔內的方法,他的心情煩亂已極。
突然間,他朝著塔頂狠狠的踢了下去。
沒有任何回應,他的這點力量還不足已撼動鎖妖塔萬分之一,雖然如此,他還是一腳接著一腳的踢下去,直到腳沒力了,他就跪了下來,用拳頭一拳一拳的砸,他邊砸邊嘶吼著道:“給我開!快給我開!”
夢瑤站在一旁關切的看著李慕雲,她並沒有阻攔或者出聲相勸,因為她知道李慕雲的倔強脾氣,他的滿腔憤懣需要發洩。
終於,李幕雲的雙拳已變得鮮血淋漓,他自已也終於停了下來,看著自已的鮮血順著手指一滴滴的滴下,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眼裡的深邃宛如寒星。
這時夢瑤才跑了過來,她靜靜的站在李慕雲身旁,眼裡神情哀傷而複雜。
突然,那些滴落在地上的鮮血竟都像是活了一般,紛紛蠕動著朝塔頂上同一個方向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