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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魅”

雪越下越大了。

山林中的一切都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積雪,點了炭火的林間小屋在雪中緩緩的升起了炊煙,為這片冰冷的大雪添了幾分溫馨的氣息。

叩、叩、叩……

菸斗在窗沿邊上輕輕敲了敲,抖落了一地的菸灰,方和望著彷彿永不停歇的大雪,眼神深邃。

“雪還沒停嗎?”

小屋唯一的那張床上,一個風姿綽約的婦人抖了抖腳底的碎雪,聲音輕柔地朝方和問。

“短時間看來是停不了了。”

方和扶了扶額角,有些煩躁。

“那就別管它啦。”

那婦人輕挪蓮步,款擺著珠圓玉潤的豐腴腰肢,將身子送到方和懷中:

“相公,我好餓了,可以吃飯了嗎?”

“你餓了?也是,到飯點了,也該吃飯了。”

方和將目光朝一旁那個被五花大綁的女孩望去。

那可憐的女孩身子瘦得跟猴似的,此刻正瞪著一雙驚恐的大眼睛,劇烈地掙扎著。

在女孩身前,房裡僅存的炭火上架起了一口鍋,這口鍋不知放了多久,長滿了綠油油的鏽,鍋裡飄著成團的菌絲、爛菜葉和五彩的油汙。

“可以了。”

方和咧嘴笑了起來,一口雪亮的牙齒在忽明忽暗的油燈下,閃爍著令人生怖的寒光。

“相公,你真好。”

那婦人輕輕在方和臉上啄了一下,臉蛋似有些羞紅,但眼睛裡卻流轉著陰冷的光。

方和站了起來,走到那個被五花大綁的女孩身前,順手拎起了一把菜刀。

他將菜刀高高舉起,在女孩惶恐的目光中,那把菜刀定格在半空,遲遲都沒落下。

突然,他轉過身,緊緊地皺著眉頭,朝那婦人問:

“你剛才……有跟我說話嗎?”

“沒有呢,相公,快動手吧,我好餓了。”

那婦人收起臉上的猙獰,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恬靜地朝方和笑了笑。

“奇怪,你沒跟我說話,可我為什麼一直聽到……”

方和將菜刀放下,圍繞著被五花大綁的女孩和綠油油的菜鍋來回走動,彷彿想要找什麼東西,他臉上的煩躁彷彿要溢位來了似的。

“相公,你在想什麼?我真的好餓了,快點做飯吧。”

那婦人走到方和身邊,似乎想要攙扶一下來回亂轉的方和,但卻被方和反手抓住。

“她一直在說話!你聽到了嗎?她一直在說……”

方和指著嗡嗡作響的腦袋,瞪著佈滿了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婦人的眼睛:

“她說她愛我!她很憤怒!她好像就在我耳邊……她好吵啊!”

“相……相公,你在說什麼?”

那婦人臉上的微笑變得有些僵硬。

“她說她愛我!”

方和的臉已經完全猙獰了:

“她說她愛我!!!”

他猛地將婦人推倒在地,雙手捂著腦袋,他極力地瞪大了眼睛,咆哮著吼道:

“我知道你愛我!我知道你愛我!!!別唸了!別唸了!!別唸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相公,你……”

噗!!!

那婦人抬起頭,似乎還待要問什麼,但在她問出口之前,那柄帶著鏽斑的菜刀砍穿了她的腦袋。

鮮血四溢,那婦人表情變得茫然、疑惑,彷彿永遠地定格在了這一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愛我!!!我知道!!!我知道!!!!!!!!”

方和神經質般怒瞪著眼睛,一邊咆哮著,一邊手起刀落,上下翩飛的菜刀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殘影。

沒過多久,那婦人姣好的身體就被砍成了碎末。

方和提著菜刀,滿身是血,他茫然地望著四周,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相公……相公……”

突然,那婦人的聲音再次響起,聲音婉約,如泣如訴。

方和瞪著佈滿了血絲的眼睛轉回頭去,正看到那婦人站在他身後,目光幽幽,彷彿像幽怨,又有些像譏誚。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別!!!念!!!了!!!!!”

方和瘋了般嘶吼著朝那婦人砍去,但那婦人的身體卻好像紙做的,輕飄飄地躲開了他的刀。

“相公,你為什麼要傷害我呢?”

那婦人幽怨地看著他:

“我明明已經把我們的孩子煮給你吃啦,你為什麼還要傷害我?明明是你說的,你肚子餓,你要吃我,可是我肚子也餓呀,我們就不能選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麼?”

“我知道你愛我!!!我知道你愛我!!!你快閉嘴!!!閉嘴啊啊啊啊啊啊啊!!!”

方和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什麼,揮舞著菜刀一頓亂砍,刀鋒劃破空氣,帶來陣陣尖銳的嗡鳴聲。

被五花大綁地捆在鍋邊的趙香蘭此刻已經嚇蒙了。

她看著方和揮舞著菜刀對著空氣一陣亂砍,宛若瘋魔,那帶著嗡嗡刀鳴的菜刀好幾次幾乎都快要砍到她鼻子了,卻僅僅只斬斷了幾縷秀髮。

“天君在上,如果這是一場噩夢,就讓噩夢快點醒吧!”

她嚥了一口口水,一邊祈禱,一邊將身子拼了命地往屋子外挪,但這間小屋的體積不大,根本逃不開方和的攻擊範圍。

或者說,到現在她都沒被方和亂刀砍死,真的算得上十分走運了。

就在這時,方和突然停了下來。

只見他的腦袋一頓一頓的,緩緩地轉回頭來,那佈滿了血絲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著趙香蘭,露出了一個猙獰的笑容。

“我餓了,我餓了……吃了你,吃了你我就不餓了。”

他抬起菜刀,緩緩朝趙香蘭走近。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趙香蘭終於忍不住,靠在牆上放聲尖叫起來。

“天地自然,穢氣分散!”

卻在這時,一道蒼勁有力的聲音從小屋外鑽了進來,於此同時,方和的身體也隨之一僵。

“洞中玄虛,晃朗太元!”

一枚被黃紙包裹的石頭從窗外丟了進來,“啪嗒”一聲,落到了地上。

“八方威神,使我自然!”

那枚石頭的黃紙上忽然爆射出無數道金光,彷彿一根根絲線,纏繞向四面八方。

“靈寶符命,普告九天;乾羅達那,洞罡太玄;斬妖縛邪,度人萬千!”

聲落,這間林中小屋響起了一道刺耳的尖叫,將趙香蘭嚇得一愣,也讓方和從瘋魔中驚醒過來。

方和循聲望去,只見在無數絲線中央,一道略顯虛幻的婦人身影被束縛其中,此刻正望著方和陰惻惻地笑著,隨著金線的光芒越熾,那婦人的身影也越淡薄,隨後逐漸消失。

嘭!

小屋的大門被猛地推開,一個容貌清癯、長鬚疏朗的老道闖進屋來,朝二人打了個稽首:

“蓮花山清風觀青雲道人,二位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