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落空了。

家裡冷冷清清，沒有半點安寧回來過的痕跡。

常凡感覺異常的疲倦，不僅僅是身體，更是精神上的。

他躺在了床上，身體蜷縮著，如同沒有安全感的小孩。

夢境中。

當紅著眼的常凡出現在這個破敗的城市中，嚴承載的靈魂就明白了一件事情，他的噩夢來了。

街道左右的景物朝著後方倒退，身後那腳步聲從未將其放過。

追逐，在這個精神世界中展開。

“放過我！求求你放過我！”

“別追了！你要什麼我都給你！我知道嚴家的金庫！還有寶庫，裡面有很強大的靈物，甚至異物殘存的力量都有！”

“求求你放了我吧！嗚嗚嗚！”

一邊奔逃，一邊哀嚎。

嚴承載身後的常凡窮追不捨，而他周圍不知道什麼時候浮現出了許多黑色的人影，臉上的表情充滿戲謔和嘲笑。

這種感覺，似乎有些熟悉。

只不過那個時候的他才是追逐者，現在，他是被追逐的目標。

前方的景色陡然一變，形成了兩條道路，一條道路蜿蜒的通向破敗城市的深處。

而另一條，莫名的閃爍了一下。

頻閃區的模樣，被複刻了進來。

嚴承載呆呆的站在分叉口，莫名想到了那個就被他追著跑進了頻閃區的女人。

安寧？

原來她就是安寧。

現在，同樣的抉擇也輪到他了。

回頭看了一眼逐漸逼近的常凡，嚴承載咬著牙，無比軟弱痛苦的嘶吼了一聲，隨後一頭朝著頻閃區所在的街道跑去。

咔咔......

世界彷彿在閃爍中發出了聲音，嚴承載的靈魂又一次的煙消雲散。

常凡孤獨的站在原地，微微抬頭，看向了那頭閉眼仰首，彷彿在哀悼的巨龍。

察覺到常凡的意思，巨龍並沒有半點動作，可那已經消散了的嚴承載靈魂，逐漸在常凡的面前復原。

“啊啊啊！該死的！為什麼！”

“嗚嗚！我錯了！放過我！我知道錯了！”

靈魂被抹殺的痛苦彷彿還在上一秒，嚴承載看到自已又一次毫髮無傷的出現在這個破敗的精神空間，而常凡又朝著他走了過來。

看著痛哭流涕，哀嚎不止的嚴承載，常凡只是覺得可笑。

錯了？

這種人是不會知道自已錯了的，他只不過是怕了。

面對即將崩潰的嚴承載，常凡充滿痛苦的問：“那你為什麼沒有放過她呢？”

“她，又錯在哪了？”

......

張小海躺在地上，感覺自已快要死了。

他的後背浮現出大片淤腫，吃不下那些粗糙的食物，甚至喝點水都會嘔吐。

被那個黑虎幫叫做深哥的傢伙用火把砸了一下後背，一開始只是些許刺痛，卻沒有想到後果會變得那麼嚴重。

又或者說，是將張小海這些日子積累的傷病一起誘發了。

外面傳來一陣倉皇的腳步，一個女人突然拐進了這個巷子，發現躺在地上的張小海，被嚇了一跳。

她急忙將身體隱藏在一堆雜物垃圾中，渾然不顧那嗡嗡的蒼蠅，蛆蟲，甚至是皮毛溼潤的老鼠。

“他媽的！臭婊子！跑哪裡去了！”

巷口幾個人發出謾罵，有人朝著這邊小巷子看了一眼，頓時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張小海。

“嘿！平哥！這還有個小孩！”男人一副邀功似的笑容。

被叫做平哥的男人探頭過來看了一眼，走到了張小海的身邊，用腳尖勾著張小海的腰間，將他翻了個身。

軟綿綿的小孩身體彷彿沒多少重量，平哥一臉的淡漠之色。

一旁的人頓時說：“平哥，這小孩拿去賣給那些人伢子，恐怕得不少錢吧？”

幾個跟班臉上都露出了貪婪的神情。

平哥一臉怒意，罵道：“他媽的！你們腦袋進蛆了？”

“整個中環的討口子都沒了，那些人販子像是韭菜似的被殺了一茬，治安所也動手了，你現在拿哪裡去賣？不怕死啊！”

“這小孩一副病懨懨的樣子就要死了，萬一是得了什麼病，傳染了才麻煩。”

“走吧，那個臭婊子一定沒跑遠，找到了非得日死她！”

腳步稀稀落落的消失了，過了好一陣，那個女人才從垃圾雜物的縫隙中探出頭來，左右打量了一下，瞥了奄奄一息的張小海一眼，快步的朝著巷子一旁離開。

張小海雖然很痛苦，但是意識還沒有消散，他知道周圍發生了什麼事情，卻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了。

要死了。

以前總是聽父親說貧民窟的那些人生活得多麼痛苦，現在他終於親身體會到了。

痛苦嗎？

好像也不是，那些貧民窟的人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甚至有些人還樂在其中。

只有見過美好的，正常的，擁有過溫馨生活的張小海，感覺到了落差，也就感覺到了痛苦。

“爸爸，媽媽......”

張小海的意識混沌起來，他口中喃喃囈語，彷彿在對天國的父母說，他也來了。

這時候，一個腳步快速的接近，一雙手將張小海給抱了起來，帶著他快步的離開。

感受到一具軀體的溫暖，張小海迷迷糊糊的說著：“媽媽......”

那具身軀陡然一僵，腳步頓時加快了。

抱著張小海，叫做倩倩的妓女覺得自已一定是傻了。

明明聽到那些人說這個小孩要死了，而且就算活下來也賣不出去，沒有人伢子收，她竟然還是選擇了救他。

至於能不能將其救活，她也不知道。

畢竟她只是一個出賣身體的女人，而不是一個救治病患的醫生。

對了，有人說她其實也算醫生，能幫男人瀉火。

“艹！”

倩倩厭惡的晃晃腦袋，怎麼這種時候了還想些亂七八糟的。

她的運氣一直都不怎麼好，出賣身體被其他婊子排擠，第一次賣就遇到了不給錢的貨......

假如沒有抱著張小海，她就可以從旁邊一個不高的圍擋翻過去，躲避那幾個男人。

但是現在她抱著張小海就辦不到了，要是那幾個男人搜到了這裡，她一定沒有好下場。

這時候，那些男人似乎朝著另外一個方向去了，倩倩下意識的繞了出去，朝著一條小路極力狂奔。

身後有聲音響起，倩倩慌不擇路，跑到了板房區。

看到不遠處的鋼板房在陽光下折射著耀眼的光芒，倩倩的腳步一時間變得沉重。

她還記得自已佔據了那間鋼板房，結果被一個瘋男人給趕了出來。

甚至那個瘋子，還殺了黑虎幫的人！

咬咬牙，倩倩朝著那邊走了過去。

比起殺人不眨眼的瘋子，倩倩更害怕落入那些混蛋的手中。

正當她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鋼板房旁邊鄰居的木門被風吹得發出了聲響。

門沒關？裡面沒人？

倩倩覺得自已的運氣似乎變得好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