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後。
九重天瓊樓玉宇、威嚴肅穆、仙霧縹緲。
九重天有萬千宮闕,大多肅穆莊嚴,唯有那偏遠一處的仙宮格外熱鬧。
仙子仙君們聚到那裡,就連一向深居簡出的北溟仙君,以及平日裡難得一見的四大帝君也在其列。
幾人一來便佔了文曲星院中唯一的亭子,圍坐在一起悠然地喝著茶。
一個亭子坐了六個人,挺擠的,就是誰也不願意出去,擠在那裡倒是莫名的和諧。
桓欽輕輕抿了一口茶,悠然說道:“回想起來,文曲星上一次邀仙友鬥畫,好像已經是八千年前的事了?!”
幾人聽見他的話,若有所思地去搜尋自已腦海中久遠塵封的記憶。
應淵眉目一挑,看了對面的桓欽一眼,他記得,那時他與桓欽鬥畫,他們默契地畫了一幅對方在戰場一身戎裝的畫像。
憶及從前,情不禁地輕笑一瞬,當時他們都震驚於他們之間那奇妙的默契。
桓欽的話音剛落,就見北溟仙君搖著羽扇應和道:“我記得,那會兒戰事剛歇,天界損失慘重,百廢待興,眾仙也是萎靡不振。”
回憶起創世之戰的種種,北溟仙君悽嘆一聲,“那時,文曲星向帝尊請旨,提出邀仙人到他府上探討詩詞書畫,也好讓大家高興高興。”
長聖接過話茬,“帝尊說既然要辦,就辦得大一點,讓諸位仙人比一比書畫,當時還賜了一件寶物作為彩頭。”
灣雲搭腔道:“我記得當時的畫題是人像?!”
他皺著眉頭,努力回憶著當年的事情,“當時的頭籌是誰來著?好像是……”
桓欽悠悠地說道:“是應淵君。”
灣雲手拳一打手心,恍然大悟道:“對,就是應淵君。”他接著說道,“我還記得當時計都星君還與應淵君打賭,賭的就是你們誰的畫作更好。結果麼……”
桓欽長嘆了一口氣,直言道:“我輸了,而且輸得一敗塗地。”
應淵搭腔,語氣中帶著安慰之意:“勝敗乃兵家常事,一時的輸贏並不能代表什麼。而且,時隔多年,就是再來一次,我也不一定能贏。”
眾人聽應淵這麼說,只當他是在客套,可應淵清楚,他這些年忙於公事,他的畫藝早已不復從前。
桓欽輕笑一聲,那麼點小事,他還不至於計較這麼多年。他看著對面的應淵,眼尾彎起,似笑非笑,他這神態,讓應淵摸不著頭腦。
“應淵君可願意再和我比一次?”
“那就請吧!”
應淵乾脆利落的起身。
眾人一聽,立刻來了興趣,他們相互對視一眼,然後相約一起去“觀戰”。
眾仙見他們來,自覺地讓開了一條路。
仙侍們迅速準備好桌案和筆墨紙硯。
應淵和桓欽相對而坐,揮筆潑墨,一筆一畫,都帶著他們在疆場上指點江山的豪邁。
應淵情不自禁地抬眸看了桓欽一眼,眼前的景象與八千年前重疊。他彷彿看見了那個少年意氣,正與桓欽在眾仙面前肆意鬥畫的自已。
周遭的仙人靜靜地退到他們身後,個個屏住呼吸,生怕驚擾了正在作畫的兩人。
應淵身後站的大多是些年輕仙子,其中以螢燈最為靠近,她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沒移開過應淵身上半分。
外圍有幾個仙子見了應淵的畫作之後,好奇桓欽那邊的情況,想過去,又怕動作太大驚擾了他們,只得躡手躡腳地繞了一個大圈,想轉到桓欽身後。
少頃,畫作已成,兩人都滿意地看了一眼自已的畫作。
“這次,他們結束得比上次快了許多?!”北溟仙君回憶道。
長聖應聲,“整整快了半個時辰。”
昭聖道:“長聖你這記性可真好!”
長聖笑道:“不是我記性好,是他們二人當年的鬥畫太過精彩,讓人忘不掉。”
幾人幾句話的功夫,仙侍已經將畫送到了文曲星案上。
桓欽與應淵二人相視一眼,眸中爭鬥之色盡顯,皆是要贏下對方的意思。
文曲星看著案前的兩幅畫作,再一次為他們二人的默契震驚,皆是用寥寥幾筆精妙地描繪出他院中的場景,畫者筆力雄厚,畫作栩栩如生。
兩幅畫都很好,他也說不出誰更勝一籌。
他這一時的沉默,可把眾仙急壞了。
眾仙紛紛催促,喧鬧無比。
“文曲星,結果如何,你快說啊!”一位仙子高聲道,一位仙君也隨之附和:“是啊,文曲星,你倒是快說啊!”
然而,長聖等人卻顯得格外鎮定,靜靜地站在一眾仙人身後,默默地看著眼前的喧鬧,看起來並不在意結果……除了昭聖!
昭聖的目光落在長聖身上,好奇的開口,“長聖,四位帝君裡面,除了應淵就是你書畫造詣最高,你說這次他們誰會勝出?”
長聖沉思片刻,他也說不準誰更勝一籌。更何況,即使看出來了,也不能當著人的面直說啊,這不是得罪人麼!
長聖揚起笑容,打著哈哈,“我這水準,哪敢妄言應淵和桓欽的畫作,我們還是等等,看文曲星怎麼說吧。”
昭聖並不死心,又把主意打到了平日裡不怎麼出仙府的北溟仙君身上。
他狡黠地喚了一聲“北溟仙君”,問他有何看法?
北溟仙君略微思忖,微微拱手,“這……恕小仙眼拙,小仙於書畫一道上造詣不高,實在看不出來。”
北溟仙君此言一出,灣雲不禁失笑。
“昭聖,你就別問了,你這個問題,回答誰贏都會得罪另一個人。”
言下之意就是,即使有人看出來了,也不會告訴他。
昭聖對此嗤之以鼻,“你們一個個都愛和稀泥,若火德元帥在此,定不會像你們一樣。”
他話音才落,就感覺有人輕拍了自已肩膀兩下。
他側眸一看,只見長聖指了指院中一棵大樹,只見樹下有一躺椅,躺椅上有一戎裝仙人,仙人臉上蓋了一把蒲扇,正在納涼。
那仙人不是昭聖口中的火德元帥還能是誰!
昭聖見狀不禁扶額,心中很是無語,真是尷尬,他才說火德不會像長聖他們一般和稀泥,就被人指著說他在呼呼大睡,這不是當眾打他的臉嗎?
也怪自已眼瞎,火德這麼大個人,竟然沒看見。
其餘人見狀,掩唇輕咳。
昭聖不悅地開口,“這個火德元帥,還真是……”未盡之言,眾人皆心知肚明。
火德雖不會和稀泥,可他也確實不懂書畫,他……只適合帶兵打仗。
昭聖退去尷尬之色之後,面向應淵與桓欽二人,又問,“應淵帝君,計都星君,你二位如何看?”
“自然是應淵君更勝一籌。”
“我要遜色一些。”
兩人異口同聲,出口之言皆是謙遜。
聞得此言,灣雲與長聖對視一眼,又沉默了須臾,幾乎同時輕笑出聲,連北溟仙君也以羽扇掩面一笑。
昭聖更是無奈,心中暗歎,“又是兩個和稀泥的!”他擺了擺手,“唉,罷了,不問你們了,看文曲星怎麼說吧!”
待昭聖不再執著於那個問題,幾人暫時得了片刻安靜,可眾仙聚集之處依舊熱鬧非凡,文曲星也仍在為選哪一幅畫而苦惱。
良久之後,桓欽是以應淵隨他後退幾步,桓忽輕聲問道:“應淵,你沒刻意讓我吧?”
應淵輕飄飄地瞥了他一眼,“本君……是那樣的麼?”
桓欽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難道不是嗎?”
猶記與應淵的多次對弈,每每在他快要輸時,應淵總會故意讓他一子,刻意相讓這種事,他做得熟。
桓欽話鋒一轉,淡淡道:“我記得,我上一次鬥畫的作品在你那兒吧?”
“在!”應淵看著他,淺淺一笑,輕聲道:“說起這事,本君想起一件事。”
桓欽見他看向自已,心知他接下來的話不太好聽。
應淵說道:“當年有一人鬥畫輸給我,他不服氣,便將我與他的畫作調換,美其名曰‘看著自已失敗的畫作很是不悅’。”
“可那人甚是不講理,他的畫給了我,卻又不許我看,硬逼我將畫扔進書庫。”
應淵頃身湊到他身側,問道:“計都星君,你說……那人是不是很不講理?”
此時,身前傳來一聲輕咳。
灣雲回頭搭話,“原來當年鬥畫結束之後,還發生了這麼多趣事呢?”
應淵提及從前,桓欽臉色極為尷尬,清咳了幾聲,尷尬道:“那個……應淵君的故事說得甚是生動。”
他連忙轉移話題,“既然我們又鬥了一次畫,不如將當年的畫作取出來,看看我們這些年有沒有長進?”
應淵笑著點頭應承。
兩人暫時別了幾人,各自回宮取畫。